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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叫住闻炀的原因,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可是他连两个人有没有未来都弄不明白。
季苍兰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婚前焦虑症。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演戏明天的流程——
新人入场,等待神父宣誓,交换戒指,拥吻。
没有再多的一步,他希望那个保险箱永远都不会打开。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种奇异到有点古怪的叫声,像女人的狞笑。
不过季苍兰已经习惯了,过去的十几天里,他每天都与这样的叫声为伴,是海鸥的鸣叫。
他在套房里很无聊,每天都会拿着剩下的餐包去阳台上喂这种笑声奇怪的海鸟。
季苍兰又坐了一阵子,缓过那种怪异的感觉,从餐桌上端了留在那里的餐包走出了阳台。
这时候Echo号已经停泊在热那亚港口,今天太热了,而且临近拍卖截止日,季苍兰和闻炀都没有下船。
但船上已经下去了一大批旅客,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垂了眼睛下去,楼下另一间套房的阳台上停了三只鸟,两只海鸥和一只灰色的鸽子。
两只气势汹汹的海鸥正仰着宽喙啄抢着鸽子的翅膀,鸽子的翅根已经被撕裂,干净的灰色羽毛上沾了红色的血。
季苍兰正准备扔面包去把海鸥砸走,就看到楼下露出了一只迥劲苍白,布满疤痕的手臂,那只手上拿着一杆枪,枪对准了鸽子。
他心口猛地一顿,出声道:“你要干什么?”
“结束它的痛苦。”声音随之回答,低沉且醇厚,带着沉淀过的平静,但却不仅仅是沉寂的静,而是下了雪的山谷,危机四伏。
季苍兰已经认出了来人:“但它是无辜的。”
那杆枪又移动了,这次指向了海鸥。
“你可以不用杀它的,”季苍兰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淡声说:“它们肚子饿了,要找吃的,这是自然规律。”
他把干面包撕成不大的块儿,精准地落在海鸥脚边,海鸥扑棱了翅膀惊慌地跳远,鸽子趁机挣扎着飞向天际。
过了一会儿,海鸥发现是投喂到嘴边的食物,又蹦着脚掌,探长黄色的喙,把面包啄了进去。
楼下的枪被收了起来,又响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
一个身形悍利高大的白发男人走了出来,季苍兰按着层高估计,逼近了两米,比闻炀还高,他在刚刚搬出的木椅上坐下。
男人撑着手里那杆长枪,手就按在枪口上,他刚刚才上了膛,要是重击下走火,子弹就会立刻打穿手掌。
季苍兰脸色变得苍白,从上俯望下去。
他结实的长腿优雅地交叠,映着已经落下去的夕阳,仰头望了上来。昏黄的橙色映出了一张凌厉无俦的脸,眼角夹了几道细纹,瞳孔要比闻炀更加幽绿,在某刻更贴近黑色一样,像已经盯上猎物的头狼,一点点用凝视击溃猎物最后的防线。
“Caesar.”季苍兰败下阵来,躬下脖颈叫他的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这张脸他无数次在军方发布的合作新闻头条窥见。
Caesar折起眼纹,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和蔼地同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如出一辙:“你应该叫我爸爸的。”
就像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等他真正开口去叫,笑眯眯地问:“Siren给你添麻烦了吗?”
季苍兰抓着栏杆的手拳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直问:“Elie对你来说难道不重要吗?”
他的语气直白又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让Caesar身边的保镖直接掏了枪。
季苍兰没有回避,站在正对着枪口黑洞洞的直线里,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Caesar翘着的脚尖非常细微地动了一下,枪就被收了回去,他很包容小朋友的脾气,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不在意他的顶撞:“儿子很重要,但是情人更重要,不是吗?”
“儿子可以再生,”Caesar指尖转动了手里的枪杆,像握着把权杖,面带微笑地和他对视,不是仰视,俯视一样:“合心意的情人却很难找。”
“他们两个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季苍兰感觉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但他无能为力,不用去看,他已经感觉到头顶上悬了一杆枪。
Caesar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用一副长辈的口吻:“你还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会发现这并不重要。”
季苍兰浑身颤抖起来,他不想再留在这里,转身准备离开,在走之前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话:“如果有人喂它面包,它就不会去攻击一只鸽子。”
第31章 31
季苍兰回到房间里,最后一丝力气都随之而去。
他侧卧在床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困意如潮水席卷了全身,在柔软宽大的床铺上他慢慢睡了过去。
闻炀是在更晚一些时候回来的,不过没有叫醒他。
那时候海月已经升起来了,他动作轻缓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侧,借着月光凝视着季苍兰半陷进枕头里的脸颊。
看了没多长时间,闭着的眼睫微一颤动。
季苍兰醒了过来,就看到他坐在床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吓人。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
“明天就是婚礼了,”闻炀率先开口,淡淡露出一个微笑,顺手从床头柜上递了杯水过来,问:“开心吗?”
“你呢?”季苍兰刚睡醒,声音有点沙哑,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杯子又被闻炀顺势拿走。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撑起身体来,往前移了几步,挪到了和他面对面的位置,低声问:“你开心吗?”
闻炀却还是没回答,只是说:“我希望你能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季苍兰喉结滑动了一下,“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闻炀?”
他真的很想问问闻炀,知不知道他父亲已经上了船,准备在明天的婚礼上亲手击毙亲生儿子;他也很想问,要如何走出这一盘散沙的死局。
过了片刻,季苍兰很突然地说:“我们走吧,闻炀。”
“这次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像是突然涌起希望,翻身下床拉着闻炀放在膝盖上的手,想让他站起来:“现在还来得及。”
可是怎么都拉不动那只手。
可能是因为他说了太多的谎,递出去太多劣迹斑斑的糖果,让闻炀甘之如饴了太多次。
现在即便季苍兰真的想带着他走了,闻炀都不相信了。
闻炀反握住他的掌心,手指用力气抓握着,甚至让他有点痛了。闻炀的眼神在某刻蓦地阴沉下去,仰脸笑了下:“走到哪里去?你又想跑了吗?”
季苍兰说没有,立刻被他固执的话打断,他意识到闻炀又犯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