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49


战当中,北戎兵是当真悍不畏死,大多连劈两剑才倒下的,她手臂发麻,这才终于望见朔方军的旗帜。

谢辞一见她,顷刻打马来接,顾莞脸上血迹喷溅点点,她大声喊:“松岗用不上了?”

谢辞点点头。

顾莞立即转头命人送信出去,火药桐油还是尽快起出来,下雨了,不然要糟蹋许多的。

……

高鸣恭是以生命为代价,阻止了老皇帝这场部署的。

朔方军回到左翼,压力骤减,一场分崩消弭于无形。

但鏖战到傍晚最激烈的时候,大魏终于压倒的北戎一头的关键时刻,高沐霖带着几名亲兵竭力厮杀回来,在斜前方冲了出来

“谢将军!救救我爹——”

彼时,谢辞正在回望嘉州方向,厮杀到最激烈的时候,他双目喷溅上血花,一点点的赤红晕染开。

他闻言一怔,“什么?”

高沐霖含泪:“我爹在东陉坑!”

东陉坑,正是先前谢辞所在的地方,全军为危险的尖锥位置。

老皇帝虽有私心,但战策是好的,事已至此,没有顶上这个尖锥,大魏要吃大亏的。

反而,如果顺利,可以将北戎击退回黄河北岸。

战场太大了,延绵超过百里的血战,谢辞并不知道,高鸣恭亲自率军顶上了那个位置了。

现在大魏大军终于取得上风,尖锥位置直面呼延德中军,高鸣恭的先锋军已经快打尽了。

高沐霖一直在他爹的后军,呼延德注意力终于转移开始迅速退后调整兵马之后,高鸣恭终于完成了他给自己的任务,高沐霖含着泪,急忙披上北戎甲胄掉头找援军救孤军深入的他爹。

谢辞一怔。

他几乎是马上喝令:“朔方军调整阵势!哨兵知会左右,朔方军左军转前军,尖锐阵冲锋,目标东陉坑!”

……

在大魏终于艰难占据上风之后,呼延德却并不恋战,迅速调整兵马,试了几次,而后往北挪移,战场在迅速移动着。

高鸣恭把指挥已经交给了副帅刘贽了,谢辞也把朔方军交给当时在身边秦显苏桢暂掌。

他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东陉坑的时候,高鸣恭正好杀死了呼延德留下的最后一名北戎战将。

鲜血喷溅,对方嘭地倒地,他持刀的手脱力战颤着,晃了晃,也险些滑下马背。

他死死抓住了马鞍。

谢辞及时赶到,救下了生死追随了高鸣恭二十余载的这数百的亲兵。

但高鸣恭伤势很重,战场迅速挪动,隆隆的声动往东北方向远去。

一片狼藉的丘陵,就剩他们这两拨人。

谢辞接住了一口气松了栽倒下马的高鸣恭,侧身吩咐秦显苏桢两句,后者急忙先行领军而去。

他将高鸣恭放在地上,军医赶紧冲上来,高鸣恭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他慢慢握住谢辞的手,“我和你说几句话吧。”

看得出来,高鸣恭挺释然的,他对自己的战果很满意,侧头望着大战声动远去的方向,笑了一下。

他对谢辞和高沐霖说:“别伤心,我已经快拿不起刀了。”

他早年曾受过一次很重很重战伤,伤了根基,还伤及了连接右臂的手筋,大夫说过,他大约是活不过五十的。

“我今年都四十八了。”

并且他手筋有损,年轻时还好,年纪渐渐大了,他感觉已经力不从心,快拿不起重刀了。

戎马半生,马革裹尸,死在冲锋的战场上,并且没有吃败仗,他真的觉得很好的。

高鸣恭仰头望着雨云盘旋的天,雨丝下了半日,还是这么细细碎碎,他看着天空望了片刻,摇了摇头,复杂又释然,对谢辞说:“你是对的,你爹也是对的!”

当初发现谢辞率京营二营回朔方,高鸣恭是很生气的。但现在,他觉得,可能谢辞是对的。

还有谢信衷。

高鸣恭回忆,他轻声说:“你爹曾经说过,他在位一日。今后不起战事还好,但凡战火一起,大魏就该完了。”

当时适逢北地年景不好,朝廷第一次赈灾。

不知谢信衷是怎么得出结论的,那天夜里,两人喝了很多酒,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高鸣恭还不信,两人争得脸红耳赤,他说,再如何也不至如此。

高鸣恭闭眼,感到难受:“……我以为,怎么也得再有个二三十年。”

他视死坦然,神情缓和,但染血的半张脸触目惊心,他一只眼睛受伤了,直接被刀锋划过的,破烂的眼球有液体流出。

谢辞这才刚得知这么一位长辈不久,他父亲的好友,他愤怒道:“那就让他死!!”

“他死了,那就可以了!”

谢辞恨声道:“他想杀的不是我吧?而是这全部的大节度使大都护们,麾下兵马多的,他都想杀了吧?”

谢辞冷笑了一下,“死了,兵马归他了。”

可这些人怎么可能不反抗呢?

老皇帝想的,高鸣恭做的,他都已经想明白了,还有这个呼延德,这是阳谋啊,谢辞又添了两分郑重:“这人,好生厉害。”

高鸣恭不禁苦笑:“……还是你们年轻人看得透。”

不说这个了,军医还是顽强地拉着药箱过来给他包扎伤口,高鸣恭都舍不得浪费这些好药了。

他勉强撑着坐起来,谢辞和高沐霖顾莞赶紧扶他一把。顾莞顶着高鸣恭的后背,对高沐霖点了点头,高沐霖双目泛红眼泪哗哗,抿着唇对顾莞哽咽点头,一栽跪倒前面去了。

高沐霖很年轻,才十八岁,高鸣恭成婚晚,年轻时又外驻多年,快三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他爱怜地抚了抚高沐霖后颈,对谢辞说:“阿辞,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高鸣恭释然生死,无悔这一仗。他直接抗旨了,还拔剑厉喝宣旨传金令的陆海德,他深知现在战死,反而是最好的。

他在一把掷下排兵图厉喝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时候,就已经把心一横,必死的决心。

唯一放心不下,只有两样。

高鸣恭握着谢辞手:“我老娘和夫人在嘉州,还有沐霖的媳妇,你能帮我把她们接出来吗?”

谢辞毫不迟疑地点头,但高鸣恭托他的句话,让他有些惊讶,和某些预感。

果然,高鸣恭转头看高沐霖,轻轻抚了抚他后颈,对谢辞说:“我这个孩子,从今就跟着你了。”

唯有把这孩子托付给谢辞,他才能放心。

高沐霖眼睛很大,眉毛乌黑,鼻梁很高,是个很俊朗的白皙小伙。

他听了他父亲的话,抽泣转头看谢辞,胡乱抹眼睛,认真说:“谢四哥!我以后跟你了。”

“我做得不对不好,你只管训我骂我罚我,我都听你的!”

其实在京营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谢辞了。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