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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嘴角,看嘴型像是“呵”了一声,转身推开身后711便利店的门。
玻璃推拉门推开又阖上,晃动着摇响店门口悬挂的铃铛,下边坠的木牌上用几个少见的汉字[i]写:
“江原道麟蹄郡百潭路722号”
从釜山出发,最近的车站尚在原州。为了从原州来到这里,中途又坐了相当时间的巴士。尽管二人大清早就出发了,眼下却也过了晌午。跟在高永夏后头走进711时,时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店面朝南的玻璃幕墙下看见了正在冲泡拉面的青年。
“你终于好了啊?手机还我。”高永夏看见他来,把手伸到他面前。
“喏。”时光掏出来还给他,“谢谢了。”
“先别说这个,我看看——啊!”他瞪着手机屏上运营商发来的短讯,“你刚刚打电话用了四万多韩元!
“真是的,早知道就赶你去找公共电话了!”他哭丧着脸说。
“……那么贵的吗?”时光忍不住伸脖子朝他手机屏上看。
“你摸着良心自己想一想啊拜托!你那是往中国打电话耶!还打了那么久!真是气死我了。”
“不要这样嘛,我请你吃拉面啦。”时光用手肘连连拱他的胳膊,脸上露出营业性的笑容:“让这里的拉面被你承包怎么样?”
“谁要吃拉面,谁要吃!”
虽然免不了朝对方抱怨花了太多钱,但在高永夏把跟前的拉面吃完后,他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事先要说好哦。”高永夏一边掏着纸巾揩嘴角,一边取过书报架上的一册旅游导览来翻给时光看,“我是拜托老师跟一行师父下的约定,所以待会去那边一定不能迟到,那个老头子的脾气老师都不清不楚,万一临时变卦那我们就算白来一趟了。”
“唔,知道了。”时光默默地点头,对着导览册上那一堆横横竖竖的发音字母云里雾里。“”,只有这三个字他认识。
百潭寺。在作为韩国名寺的同时,身上还担负着另一个使命,那就是成为本届中韩天元对抗赛的最终对局地。
就在不久前,垄断中国天元头衔数十年的赵冰封遽然落马,挑翻他的则是年轻的七段棋手俞亮。在头衔得主尘埃落定的半个月之后,新刊《天下围棋》中用相当的篇幅刊登了对俞亮的人物专访。当被问到如何看待自己获得的新头衔时,已然跻身于棋坛先锋的俞亮却说:
“现在并不是真正拥有头衔的时候。”
采访的记者只当这是他的自谦词,而时光却清楚,此时俞亮正像一只浑身竖起汗毛的大型猫科动物那样警戒着所有正朝他逼近的对手,包括自己。
赢下天元挑战赛就能获得头衔,但只有在下一年的挑战赛中打败挑战者,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头衔。
依然是雄霸棋坛数十年而不倒的李赫昌九段,后者在一年前的真露杯中恰好击败过俞亮。已经过了一年了……
站在接驳巴士站长长的人流外头,时光手搭凉棚,远远地朝西面望去。
越过人群和车流的头顶就是互相挨着的内雪岳山脊。极目远望,山脊与山腹皆是青黑色,东北面的山坡顶上则染着入秋的金红色阳光,再往上去,天是山脊边淡蓝色的一条线。
一年的自己在国内,而俞亮在韩国;一年后的现在,自己和俞亮则掉了个个。跟在背包的游客身后,时光懒懒地伸腰,冷不丁听身旁的人问:
“上个星期跟你讲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一扭头,看见高永夏鸭舌帽帽檐下瞟过来的双眼,迷茫出声:“啊?”
“啊什么,该不会忘了吧?”
“没有啊。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并不需要组什么围棋搭档。”“呵。”
高永夏冷冷一哂。就在时光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说:“当然是为了好好地研究你的棋再在对局中打败你啊!”
时光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话他喷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他吁着气说。
“所以你是同意了吗?”高永夏对重点穷追不舍。
“……不同意也说不过去吧……”
时光拧紧瓶盖,小小地叹气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他说的是那张上星期对方带来的古棋谱。那是一本只印了部分内页棋谱的局部影印本,原本系李朝中宗时代由大明使臣携来朝鲜的南梁古谱,如今正藏在位于面前这座内雪岳深处的百潭寺内,由曹洞宗高僧一行和尚保管。
听了这段非同寻常的来历,时光对着高永夏张大了嘴巴。
“你、你是说,要把这个玩意送给我吗?”他倒勾拇指戳了戳自己。
“放在老师那里也没什么用,我觉得这里的棋很像你的,所以就拿过来。”高永夏说,看上去好像完全没在乎李赫昌的意见。
“可是,你送我这个干什么呢?”时光顿时懵了,忍不住又问。
“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围棋搭档。”高永夏非常坦诚地答道。
闻言,朴永烈在旁边端起茶杯,高高挑起左眉。
时光愕然了片刻,左手臂上摊开挂着半截影印本,整个人看上去都很不知所措。
定段快两年,古棋谱时光也打了不少,光是当初在俞晓旸手下背过的就有不下百张。古代的弈术与今日相差不少,饶是褚嬴这种古代顶级高手到了现代也需要在吃透现代弈术的要点后才能发挥得当。两年多以前的时光其实还不能很好地明晰个中缘由,在他看来拥有褚嬴这般才华的人似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在现代也下得好,然而当时的褚嬴好像并没有如此轻松;俞亮当日在乌鹭山集训营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白子虬棋的低视也一度让他火冒三丈。说来说去,彼时的时光并不能理解这世上有什么“棋的退步和落后”这样的说法,但当日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定上段的近两年后,再度回顾古棋谱的自己竟然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曾经在弈江湖道场中打过的名人名局,在近两年的岁月中被无数次新的对局和复盘所消化,逐渐像细胞一样融合在时光的体内;古代围棋中的弈局宛如硬币被翻开了另一面,呈现出的却是时光从前完全见不到的风景。那些曾经看起来高深复杂的棋谱也在他眼中失去了神秘的光环,而被拆解成一着又一着互相连接的部署。
在围棋之中,“棋神”好像消失了。围棋不再神秘、不再深奥、不再晦涩难懂,但随之而诞生的,是一个繁星一样浩瀚的围棋世界。
以时光现在的年岁,他仍然不能概括这种变化给自己的意义,但他切身体会着这一切。褚嬴,或者说白子虬的棋,在如今的他看来也一样不再如从前那般高不可攀,然而这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