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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予以应手。在当下,这意味着他不得不被时光的行棋节奏拖着跑。
时光的棋速虽快,他也不至于跟着吃力;可是他手心里头还是边下边冒汗。太糟糕了。他在心中抱怨。
为什么?为什么下得这么快了,时光居然还没出错?他的计算力有这么可怕?他越下心里越犯嘀咕,两眼也频频向对面望。
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永夏满头问号。早前他就听自己的老师李赫昌频频提起俞亮,还知道李赫昌有意收俞亮来韩国棋院访学;他也试探性地问过俞晓旸九段的想法,得到的答复与他想象的一致。
他一直以为年轻一辈的棋手中唯有俞亮能与自己抗衡。
开什么玩笑啊,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怪物吗?
高永夏只得在心里叹气,脸色阴沉地落子。
“……真不愧是永夏。”小林在电视机前嗫嚅着说,“这么快的棋也能应付,换了是我,大概已经下出勺了。”
羽根眉头紧锁,半晌才语义暧昧地说:“棋速变快了而已,他没那么弱。”但真的只是棋速快而已吗?他在心里自问。
序盘前五十手的战斗其实非常复杂,根本就与两个棋手的落子时间不成正比。在这么快的棋速下,很难想象双方能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落子位置。
没有充分的思考时间时,落子靠的只能是棋手临场时对棋局的洞察力,能支撑这种洞察力的,非算力莫属。
想到这里,羽根险些恍惚起来。他的视线从直播画面中央瞟向右下角,那里的确明明白白写着北斗杯的字样。
所以……只是北斗杯而已吗?他的内心冷汗密布。
仅仅是私人企业赞助的国际青少年围棋邀请赛而已,竟然出现了这种对局,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真厉害啊。”邓柯平坐在马扎上,呆呆地看着直播屏幕,“这样一来的话,他们两个人应该就是年轻棋手中的最强算力了……吧?”
他转向范筚蓝。
电视机屏幕的荧光在范筚蓝的脸上跳动着,只听他喃喃低语:
“要是我也能下成这样……就好了。”
白六十六手,三路立。
时光磨了磨手里的棋子。他的两眼在盘面上飞速逡巡,脑中不断变换出棋路的形状。右下角已经被挑起了一场复杂的大型战斗,而引燃战火的却不是有先手优势的他。他朝对面抬了一下眼睛。
高永夏是很不错。虽然不情愿,但时光还是要承认这一点。他的棋思非常清晰,完全没有受之前几十手的推拉所影响,起码从盘面情况来看,白四十八、五十、五十六、五十八手的处理方式都犀利简洁,一路往取外势的方向经营,到六十六手的立,已然是图穷匕见。
论取地的话,是自己比较吃亏,亏损大约二十多目。他蹙着眉心,迅速算了一下自己在外势上的收获,也是二十多目,似乎比实地上亏损的略多些。
交换也行,但得找个好地方换,他毕竟还身负贴目,怎么也不能做赔本生意。时光轻轻地吸了两口气,他的心脏忽然跳得厉害。
不能慌。
黑七十一手,长。
还不到交换的时候。右下角的白棋已经初具模样,白六十八下的一手拆二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那一手棋像眼睛似的泛着光,企望着时光右下中部的黑阵。
高永夏的破空能力很强,时光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绝不会只满足于靠取地来获胜。
白棋的前三步都走得极其淡定,甚至都快有点闲庭信步的意思了,白七十却凭空来了一着刺,把时光吓得一个激灵。他的心神在经历了几十手的高强度对弈后稍有涣散,这会子陡然见盘上多了一着刺,捏着棋子的手指不由掐得泛红。他强打精神,逼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盘面情况,看看是不是自己方才漏了什么。
他检查了两遍,终于在右下方找到了白六十四所下的肩冲。
或许是因为白六十八和白七十都给自己带来了横空出世般的压迫感,在这二子的光华下,白六十四的肩冲直被衬得毫不起眼。
时光扶住额头,他已经检查过两遍,通过反复的自检,他察觉到高永夏之前两着棋背后压迫感的源头所在。
是六十四手。就是六十四手。
正是有了这手肩冲的支撑,右下方的白子三三联袂,远远瞄准的,却是黑第一手时落下的那步棋。
好嘛。时光咬牙。他暗自瞥了一眼高永夏,不料却恰好跟对方投来的视线撞在一块。甫看到高永夏的脸庞,时光显得有点吃惊。
高永夏的脸上隐隐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粗算过盘上双方的差距,黑棋目前仍然处于劣势,再算上贴目,劣势不可谓不大。他不觉得高永夏会为了目前这种局势而困扰。
时光并不知道,高永夏的心中也在做着极为磨人的盘算。
白棋在实地上本来确有优势,但他要的不是靠取地来获胜,而是一盘能够均衡势和地的好棋,就像俞亮对羽根时所下的一样。正因如此,他才苦心孤诣地为夺取黑棋的外势做铺垫,右下部复杂的战斗局面便是最好的证明。
越是纷杂的局面,胜利的天平就越容易倾向力气更大的那一边。
论力气,自然是自己更突出,但黑棋在缠斗中施展的力道好像超过了他原先对稳健型棋手的估量。只是,当高永夏想细究这种力量从何而来时,他总觉得自己像在摸着石头过河,深深浅浅,全然不知。
战斗就需要用力,可是他实在不知道黑棋的发力点在哪里。
“现在的这个情况,可以看见中盘的战斗开始了。”NBS的演播室中,主持人说,“时光二段刚刚挡住了高永夏三段的冲击。”
今天的嘉宾是高永夏的恩师李赫昌。他前两天刚刚感过冒,嗓音中略有点沙哑。“白棋在右下部的连征很值得注意。”他伸手在磁力黑板上摆着棋形,“黑七十六、八十和八十八这几颗子本来应该是想往二路靠拢的,但白棋在这里,呃……咬得很紧。”
“是。”主持人轻轻点头,“想摆脱白棋的纠缠会很难啊。但是,黑棋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想放弃的样子。”
李赫昌双手交叠在腿上,他朝磁力黑板上摆出来的棋形瞧了一会儿,笑了笑说:“那就是棋手应该做的啊。”
“哎——哎哎哎哎。”邓柯平烦得直敲膝盖,他在马扎上连伸懒腰,抱怨道,“我都要急死了,时光真是的,维持住序盘时的劲头不就好了吗,他现在这样算不算是恋战啊?没有必要吧。”
“序盘那种下法的话。”范筚蓝沉吟一番,“想维持住也是很难的。人不是机械,高速行棋久了就一定会感到累,时光自己会撑不住。那么快的行棋方式,没有出错已经是万幸了,也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