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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思道:“莫非用法术造成的作不得数,得自己搭建?”

“可以一试。”祝临风上下扫了眼新耸立的精巧竹楼,打了个响指,竹楼微微震动,悄无声息地崩成了漫天纷飞竹叶。

“吁——”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发出了可惜的叹声,像是不明白,这么精巧的楼,为什么非得毁了不可。

殷停起身走向苋婆几人所在的位置,几个孩子吓得直往苋婆身后藏,露出的一双双眸子闪着既怕又奇的光,小鹿似的。

“大人有何贵干。”苋婆的神情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因为不敢置信而强行压抑着,语气绷得发紧。

“之前提到过的卫桁原来是这座竹楼出生的孤儿,”殷停半蹲着,和苋婆对视,指了指身后积满竹叶的空地,“虽已寻不到故友痕迹,却不忍见这竹楼落败,婆婆……”这两个字一出口殷停便觉得不对,若按照年岁算,他当苋婆爷爷也是够的,可若是喊小姑娘,他又叫不出口。

纠结了一阵,殷停干脆将把称呼忽略了过去,道:“可愿帮我们一把,一同修建竹楼?”

苋婆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她嘴唇颤抖,似乎是想问“为什么,你有什么企图?”,但转念她又想到,自己一个孤寡老婆子,有什么值得仙人企图的呢,这话说出来也太不要脸些。

约莫是仙人在打盹的间隙,偶然瞥了眼满目疮痍的人间,起了点些微的、像人对猫儿狗儿的善心,自己该千恩万谢的受了才对。

“谢过……谢过仙师——”

苋婆“咚”地跪了下来,头磕着地,她身后的小萝卜头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有样学样地跪了一地。

殷停稍稍侧了身,没受这个礼。

有仙师领头,村寨的男人皆一拥而上地要帮忙,由于人多,大祭司甚至筛了相当大部分不够强健的人出去,最终留下的只有猎人队里的二十来人。

但这人数对修建一座小楼来说,无异于也是杀鸡用牛刀了。

只用了两天半的功夫,小楼已经落成,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天养楼,匾额是祝临风提的。大祭司为了防止有人半夜将匾额顺走,特意大张旗鼓的地留了个护卫看守。苋婆带着孩子们和那些鸡零狗碎的家计搬进了新楼,帮着建楼的人都被她留了下来,她要亲自招待他们一顿,饭菜也富裕,是寨子里的女人们争先恐后送来的。

殷停和祝临风坐在房顶上,两人皆像是灰里捞出来的人,身上无一处不脏,殷停便罢了,他皮实惯了,倒难为祝临风也愿意跟着在灰里打滚。

此时夕阳半下,懒洋洋地窝在云团间,天穹被渲染成温暖的橘黄色,一道炊烟笔直地从前院升了起来,是苋婆在生火。

身前是人间烟火,身后是竹海听涛,

殷停闲适地向后仰着身子。

“因果可解了?”祝临风问。

“解了。”殷停懒洋洋地点了回头,若是再不解,莫说祝临风,便是他都想撂桃子不干了。

“卫桁也算是入了道,修行这么一场,最大的执念因果却还是在凡间。”殷停感慨道。

“卫桁是凡人,”祝临风偏头看了眼殷停,又正了身子,注视着无限夕阳,道:“我们也是。”声音轻得听不清。

这时,只听殷停突然问道:“师兄,修行一场,你可有想过飞升?”

因为这话题两人曾闹过不愉快,祝临风没料到殷停还会再提起,因而回答慢了半拍。

“自是想过。”祝临风停顿片刻后,如实道:“我修行,为的便是剑斩一切桎梏的藩篱,天地枷锁自然也在其中。飞升之后的风景,道的终点抑或是起点,我想亲自去看过。”

不等殷停说话,祝临风反问道:“你呢,可曾想过?”

“我啊——”殷停拖了个长音,身子一软向后倒了下去,说道:“我没出息,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或说,我更想在大乾糊糊涂涂,痛痛快快地过一辈子,也算不辜负了师父的教诲。”

祝临风眉宇间挂上了不悦,道:“你是半人半灵身,不受天命桎梏,亦不受蜕身劫所限,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何故糟蹋!”语气是师兄对师弟不求上进的斥责。

“嘿嘿,”殷停翻了个身,侧身,脸对着祝临风,视线向上望去,嗓音依旧是懒洋洋:“不过,若是师兄觉得这求道之途太过寂寞,刀山火海我亦奉陪到底。”

“殷停……你。”祝临风正要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仙长,这是新熬的粥并嫩笋瓜果,可要尝一尝。”

是苋婆和一个稍微大些的孩子顺着屋后的扶梯爬到了屋顶上,他们两人一手端着还在冒热气的粥,一手提着用竹筒装的小菜。

殷停欢喜地爬起来,一骨碌接了,高举着冲祝临风显摆道:“师兄!可要尝尝!”

祝临风正要拒绝,目光却触及到了殷停的笑容满面,鬼使神差地点了回头。

左右都脏了,不如脏个彻底。他想。

殷停端着热粥踩着“嘎吱嘎吱”的响声走向祝临风,递给他一碗,祝临风顺手接了。往粥里一看,米粒虽不如仙间的灵米一样灵气内蕴,却也圆润饱满。粥底粘稠,泛着谷物特有的清香——像阳光。

也不是多脏。祝临风稍显别扭地想。

殷停在祝临风身边坐下,眼盯着粥底,忽然道:“师兄,这话让我说来显得太过装样子。因此我只和师兄说一次。原本我想着去夺人皇玺,去与无妄生斗个你死我活,都是为了我所珍惜的你和太平,凡人如何却与我无关。”

祝临风静静听着。

“如今我却想,为了这天下的芸芸众生,为了同样身为凡人的自己,为了他们,为了我们——去争一争,去斗一斗!”殷停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死也甘愿!

“师兄,”殷停端着粥,转头看向祝临风,像敬酒似的朝他一敬,豪气干云道:“无妄生不过占了先出生千把年的便宜,我未必然不如他,这‘天下第一魔’的名头,我非与他争到底不可!”

随后手一翻,头一仰,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英姿飒爽!这一切的轮廓,包括半下的夕阳,无不烙印进祝临风的眼中,他心中突生出一股庞大的喜悦,几乎冲破他的躯体,迫不及待地向世间高声炫耀——是自己看着、陪着,眼前这个人从青涩到成熟,从软骨头的怂货到敢挑天下大势的儿郎。他的喜悦,他的沮丧,他的退避,他的一往无前,无不有自己的影子。

就是他!只能是他!

祝临风听见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嘶吼,在冲撞——是祝临风绝不愿先承认的喜欢。

“嘶嘶——烫烫烫!”殷停吐出舌头直哈气,这时,他忽然听见师兄唤了他一声。

“殷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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