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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提劳什子副使我就心虚。

前日,魔界天气炎热,暑气久久不散,虞情公事繁忙没有给宫门下禁制,我偷偷撺掇了荭雨,打算遛去血海降降火。

刚到血海,我立刻化了原形戏水,谁料刚触细沙便被一大蚌死命一夹,痛得直叫。那大蚌成了精,身后还跟一群鱼蛤虾虫,看得我嘴馋,逮了两只还没化形的鲜虾打打牙祭。结果还未来得及吞入肚中那蚌精便哭爹喊娘,声称我吃了副使长子爱宠,要将我扣下问罪。

荭雨是不会水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与蚌精争执不下,几经波折,火气上头,仗着虞情交予我的法宝,瞬间将血海弄的翻天覆地。那大蚌被冲上岸被晒成了蚌干,直到副使本人前来赔罪,此事才堪堪作罢。

那边,沙沙声又续,虞情捡回笔吐出二字:“德行。”

“尊主!”舜华无奈。

虞情充耳不闻,转念又想起了什么:“续情阁修的怎么样了?”

舜华喟叹一声,只能认认真真答道:“……几位副使全力以赴,如今已经差不多了。”他面有犹豫,“只是此阁建于无白道,终年大雪不断,气候极其严寒,闵公子又失了修为,实在不是观雪居住的合适场所。”

“嗯。”虞情淡淡应了,疏影中,我可以看到他利落的下颌与挺拔的鼻梁,“去灌了火系魔息便是。”

他似乎想吩咐舜华,但顿了顿止住了:“罢了,一群碌蠹,本尊自己去。”

话头结束后,舜华马尾微微一动,面色凝重地凑前耳语了几句。晃然之间,我只能听见他提起“符意洲”三个字,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其他。

主仆二人商榷一番,虞情面庞不似开始时那般明朗,狐疑之色渐明渐暗,那副样貌我很是熟悉,也因此而惊心动魄。

——每当虞情想杀人时,便会露出这种嗜血杀意。

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我脑中却浮现出另一番景象:那日,符意洲如芝兰挺拔,朗声与我探讨诗词歌赋,对话之中,眉眼温柔,君子翩翩。

若他只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人,为什么会令虞情起了杀心?

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看不见、摸不着。我喉间一紧,居然抑制不住感受到一副模糊的画面,那是一片山涧,其中玉兰惹眼团簇,小兽可爱,在青草河畔,一个身影抱琴望着我,温柔神色与符意洲如出一辙。

这理应是我童年的回忆,但怎么会有符意洲?难道我以前与他相识?

再看那边,舜华道:“尊主,你知道魔界现在怎么评价的,人人都说苍官殿住进了妖妃媚主,魔尊色令智昏,纵容的不成样子,放任他大惑魔界……”

虞情不为所动,居然说道:“狐妖,确实是妖妃。”

舜华不语,唯有面上写满了“下属难做人”五个大字。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下子顿在原地,与口中鸡头大眼对小眼,最终还是被羞耻心席卷,彻底败下阵来。

我叼着鸡,踩着无声的肉垫轻巧离开,在厨房外停下,悻悻将东西放回原处。

桌上,那半只鸡曲着脑袋,眼中黑色沉闷幽怨,脖上还湿淋淋的,隐约可见齿痕两枚。

希望舜华今日用晚膳时不会怪罪我小小地咬了他的鸡一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从那日起,我尝试着“兴风作浪”,三番五次地去试探虞情的底线。

终于,在血海副使的小童第三十六次被我击败后,魔童双眼通红,沁满泪水,死死咬着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魔童年纪小,个头也只到我腰腹。我见他一贯倨傲,如今终于肯低下头认输,不经自觉得意,正要弯腰安慰他时,这小童之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丝丝滚落,直掉入魔界平静的血海中。

收了几滴泪珠后,血海翻滚着,刹那卷起滔天骇浪,天地之间,海浪咆哮,雷鸣万顷,电击磐石,激起一众齑粉,久久不能平息,我自觉大事不妙,后退半步,眼中映出小童早已全红的眼瞳。

荭雨在我身后早已慌了神,用微薄的魔息尽力去平复。顷刻,血海中央升起一块沾染着血红的巨石,远远可见几点红黑小物,仔细看去,上面灵株盖着帽檐,竟直接生于礁石之上。

小童嚎哭不断,气息不稳,荡出无数魔息击向我和荭雨。就在这时,一手摁在我的肩上,轻描淡写地拂去骇人魔意。

“散。”

声音在耳畔边响起,身后之人又是一掌压下,远处雷鸣消失,闪电从咆哮转变为虚无,天上乌云散去,重见天日。

“去。”

他以掌抚平大海,深沉气息滚滚流出,转眼之间,魔童停止哭泣,眼神由红转黑,模样变得人畜无害,而那血海居然也从喧嚣归于沉寂,远远看去,风平浪静。

我自知惹了事,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虞情,荭雨头上早已冷汗涔涔,双膝跪下,口中声音颤抖:“尊主,奴婢犯错,请您赐罪!”

谁料虞情只是替我整了整衣领和腰间被吹乱的流苏,淡淡说道:“再割灵芝,只怕魔界所有血灵芝都不够你折腾的了。”

“血灵芝?”我心中一动,看向海中礁石,那上面光裸一片,仅存的小株堪堪立着,模样着实可怜。

虞情嗯了一声,道:“想要么?想要就去摘。”

——血灵芝,凝聚天地灵气之物,生于魔界血海边,传说中有魔物守护,需冒死摘取,百年才得一株,服下此物者,凡人能延年益寿,将死之人可以续命。

没想到这“血海魔物”居然是只到我腰间的小童,还被我欺负的很惨。

我看着秃了的石头,又看了看魔童,最终别开头,难堪说道:“……对不起。”

“无妨。”虞情神色如常,他挥挥手将一切恢复原状,又使了个眼色让其余人等退下。

随着那块大石渐渐沉入海中,天边一角夕阳乍现,浸红了绝佳海色。浪涛起起伏伏,海天一线,虞情与我并肩而立,不提刚才种种,只随意道:“清清,昨日续情阁修筑完毕,今日魔界上下也全部备完了大礼,再过五日,我们便成婚。”

“你想要什么聘礼?只要是本尊有的,全部都可以给你。”

“我……”我张了张嘴,本想下意识拒绝,但冰凉的手却被虞情握住了。

五指被扣住,我与他对视,看着虞情英俊面庞上笑意若隐若现,眼瞳中映出我的影子。

天地之间,海风是冷冽的,我站在沙石之上,感受着身边唯一的温暖,心间不知怎地悄然开出一朵花来。

他是那样的好,永远不指责我,永远包容、宽恕我。

好像天底下只有我不会做错事,只要逆着我的,不顺遂我的,他都可以随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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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普世意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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