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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潮湿的土腥气味。推开最后一丛茂盛树枝,河景在幽幽夜色中极尽惹眼——流水沉璧,印着一袭昭昭银月,淙淙水声如竹叶尖淌落的春雨,一点点落在我的心头。
远处,各色花灯从上游流下,流光溢彩,刹那点亮了暗淡的河床。那灯可谓是形状各异,有的做成动物形状,模样栩栩如生;有的雕了葫芦、祥云,或是竹纹卷草,隐约可见龙飞凤舞的黑色毛笔字。
我被这星光之色迷了眼,不由得停下脚步,抱着小刺猬蹲在河岸边细细观看。
就在我看的起劲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拈下我满头的花。
“桃羞李让,素齿朱唇。”
带笑的声音传来,我意识到背后有人,急急起身,谁料手中不稳,差点把怀中肥嘟嘟的刺猬精掉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拈着花,帮我稳稳地接住了刺猬精。
见他没事,我松了口气,道:“多谢。”
“不必客气。”面前之人更客气,“团团本是我家小兽,方才走失后便不见了踪影,我还要多谢公子帮我送回。”
“团团?”我诧异地看向小刺猬,在抬眼时,却被他晃了眼:来人半束乌发,余发垂肩,身着月白对襟长衫,头顶的碧色琉璃冠竟比月色还皎洁。
再看他的五官,我脑中只闪过四个字:玉树临风。
原来世间竟是真的有这般芝兰玉树之人,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胜过整个河床的潋滟景色。
“团团便是他。”他抚了抚刺猬精的头顶,“还不谢谢公子?”
小东西本在他怀中安心找了个地方窝住不动了,被戳了一下后,拱了拱背,伸出短短爪子,仿着人类作揖的模样对我一拜。
我被这憨态逗乐了,忍不住笑着问道:“难道还有一只叫圆圆?”
男子目光清醇,像是含了一汪水,正经回应,“正是如此,团团与圆圆本是兄弟,团团是兄,圆圆是弟。”
刺猬精有趣,面前的男子也会起名,我唇边翘起:“那想必是密不可分了。”
男子颔首,没有否认我的话,又微微一笑道:“在下符意洲,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忙道:“叫我闵清即可。”
符意洲沉吟片刻,余下的那只手将我右掌拉起,一笔一画写下一个“青”字:“青枫浦上不胜愁的青?”
他写的缓慢,闹得我手中痒丝丝的,我缩了缩手,刚吐出“不是”二字,又被符意洲握着手再写了一个“倾”:“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的倾?”
我手中泛痒,将手抽回后背在背后:“……不是,就是清泉的清。”
符意洲顿了顿,抬头看向夜空中圆月,道:“原来如此,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也别有一番韵味。”
“……是。”我微微发怔,其实我娘取名简单随意,清这一字,只是因为我生于清泉畔,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缘由。
说完,符意洲随手放下怀中刺猬,对他耳语两句,又从远处取回了什么,我定睛一看,只见他月白衣衫如清风素洁,手中还提花灯一盏。
别家的花灯为世间各物,唯他手中的花灯仿花:那花重重怒张着花瓣,中间灯芯含有层叠的蕊,颜色火红而鲜明旖丽,仿似我的狐尾,远看过去,与真花无异。
我张了张唇:“符公子,你这是何意?”
“意洲拙舌,无以说出回报词藻,只能借着月圆赠予公子花灯一盏。”符意洲唇边漾出一抹笑,将手中花灯递予我,“这是石榴花,我家小仆费心所做,望公子收下。”
“这……好吧。”东西递到了手边,他又面目柔和,我再如何也不好拒绝,“公子就不必了,叫我闵清就可以。”
符意洲从善如流:“好,闵清。”
我困惑地望着自己爬走的刺猬精,问道:“他不会再迷路吗?”
“不会,之前许是玩闹走散了,以后便会认得回家的路。”符意洲弯了弯唇,又说,“闵清,这里是灯河最佳的位置,我以为无他人知晓,没想到竟被你寻了过来。你我今夜有如此缘分,不如一并放了这盏石榴灯?”
我念及虞情会回来找我,想早早结束这段寒暄,忙不迭应了他:“行。”
待我与他一齐放手,石榴灯沾着水面,裹着花瓣瞬间放开,我由衷赞叹道:“真美。”
符意洲又与我将花灯推出,待那灯团着橘色暖光,与万千朦胧化作一团时,才侧了头与我说道:“是啊,万般美景,不如月圆花灯流水。”
或许是符意洲的眉眼如山水流淌,泼墨成画,也或许是我们之间距离咫尺,我一时居然失了神,手愣愣放在双膝上,直盯着那温润样貌看。
细小的溪流声在河岸边跳跃,我们这处僻静,几乎不闻人言,万般静谧景色中,我见万千花灯如海潮抚过,了去心间无数愁绪;符意洲温言弯唇如陌上美玉,缓缓随花海抹过深沉夜色。
等到石榴灯在他眼中化作一个小点,我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失礼。我本想立刻起身,结果蹲着腿脚发麻,手臂失去支点,竟是要向河里栽去!
时间被拉的极长,须臾之间,符意洲用力将我拉回岸边。
站定后,我长吁一口气,正要向他道谢,却骤然望见远处丛中一双极为阴沉的眼。
来者双手各握一盏花灯,灯光影影绰绰,幽幽照着他的脸,印出一袭阴森神情,其中,男人狭长黑眸如墨,猩红从中溢出,飞速蔓延开来。
——是虞情。
我心中狠狠一跳,就在这时,符意洲手中收拢,借着力道变换了姿势,让他立于河畔外侧。这个姿势着实难言,远远看去,就像是他一只手环抱着我的腰,将我揽入怀中。
第45章 疏影下
我脸上似着了火,猛地推开符意洲,待理智渐渐回神才咬着舌尖令自己清醒:“多谢你赠我花灯,不过闵清今夜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多作陪了。”
虽然被我突然一推,符意洲依旧不失仪态,只是站稳后颔首:“无妨,夜深露重,你……”
他话刚说了一半,那边虞情却一把将我揽住往身后带,神色不快地上下打量他,问我:“这是?”
不知为何,我心中松了口气,赶紧与符意洲撇清关系:“我方才遇见了这位公子走失的小兽,便寻着指引给他送回来了。”
虞情眉间松了些许,他细细眯起双眼,瞳中血红尽数退下,语气硬冷跋扈:“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失了就别再想着拐走别人家的。”
符意洲微微一笑,一缕腰间流苏,气场居然丝毫不输虞情:“不敢,只是见清清有趣,与他话投机罢了。”
“清清?”虞情捉住我的手,有意无意地擦拭着,似乎上面沾染了污秽,“初次见面,这等亲昵的称呼还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