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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垂着眼盯着赵珩的脑瓜顶,笑道:“是我疏忽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着赵珩的手,道:“下笔的力道更重要的是随心,当你觉得下笔舒服,写起来随心所欲又不吃力的时候,那便对了。”
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赵珩顿觉一股酥麻之意从头皮一路狂奔至足底,胸口砰砰直跳。
“放松些……”李玄度道:“你之前掌握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多加练习便好。”
不得不说,赵珩是李玄度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十四岁才算真正开蒙,还是和弟妹们一起。但短短半年时间,他所学的内容便已将其他人远远甩开了。如此天资若不读书当真是浪费了。
李玄度总是忍不住想,若他没有被偷了气蕴,他定是那般让天地为之变色的存在,这样的人,千百年来也未必会出现一个。可惜,可惜了……
晚上,李玄度照例把符纸烧成灰,让赵珩就着清水服下。喝完之后,赵珩盘膝坐在炕上算账。
当年赵平都带着他从国都逃离时,身上带了些金叶子。边关小城不似国都那般寸土寸金,生活上开销不算大。只是赵珩一身病骨,常年药不断,这便要许多银钱了。赵平都被征兵之后,不敢表现太高调,但也不甘平庸。所以谨小慎微的爬到了裨将的位置上,多多少少也能拿到些实在好处,家人在武威城也没人敢欺辱。
私底下的钱他都留给了赵珩,明面上的军饷他留一部分给孟氏,余下的也都给了赵珩,所以赵珩手头还算宽裕。不过近来兄妹几个开始练字,这笔墨纸砚的开销便大了。手里的钱肉眼可见的变少,赵珩也开始发愁了。
孟氏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赵平都留给她的钱她极少浪费,多数时候都能存下一些。再加上她做针线填补家用,手头虽不富裕,倒也有些私房。她不清楚赵珩手里有多少钱,但她听赵琰说读书可费钱了,一刀纸死老贵的!
赵珩花钱手大,常给家中弟妹买零嘴吃,孟氏都是知道的。近来她忽然发现赵珩不怎么买这些东西了,便琢磨着他手里的钱或许不太够用了。想了想,她把自己存的钱给了赵珩。
赵珩一脸惊讶。
“母亲……这是母亲的私房,阿珩岂能受用!”
孟氏道:“孩子们都在一处读书,花用的都是你的钱,你自己还要吃药养身体呢。我没什么本事,没有娘家可依靠,这些年存了些碎银,你瞧着经用不经用。”
赵珩立马说:“爹每月都拿军饷回来,这钱大部分都用在我身上,弟妹们却也没沾什么光。都是赵家的孩子,这些年是我拖累弟妹了。”
“你也说了都是赵家的孩子,谈什么拖累不拖累呢。这些钱你拿着,我手里还有,足够家里生活了。你爹就快发军饷了,咱家不愁吃喝的。”
赵珩推却几次,孟氏说什么都不肯,赵珩没法子,也只能接了。
就连李玄度都不得不感慨,赵珩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说他幸,他却被人种下那等恶毒的巫术,剥夺了他本来的天命。说他不幸,他又有这样善良温厚的家人互相扶持,实在难能可贵。
……
开春之后,南方的行商们会带着绸缎、春茶、瓷器等物品来到武威城,所以每年春天都是武威城最热闹的时候。
赵家兄妹几个日日在家读书,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范。这让李玄度很是满意。所谓君子不以外物转移心志,只有心意坚定,方能成大事。
不过赵家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收到赵平都的军饷了,孟氏心里有些忐忑,兀自发愁了两日,终是开了口。
“阿珩,明日你去丁大叔的铺子问问,你爹很久没给家里消息了,听说前线还三五不时的打仗,我担心你爹。”
“母亲切莫思虑过重,也许爹近来军务繁忙,一时忘了。稍后我去丁大叔那里问问便是。刚好那些商人们都回来了,街上热闹的紧,弟妹们许久不曾出去玩儿了,我带着弟妹们一起出去热闹热闹。”
孟氏点头道:“别胡乱给弟妹们买东西。”
赵珩应是。
赵平都每月都寄钱回来,从无拖延,打从前一个月没有收到军饷开始赵珩就有所担忧了。他悄悄去丁大叔那里问过,说是前线战况不稳,军中物资也有些吃紧,许是顾不上家里头了。
赵珩听李玄度给他讲过,西戎原本是大周的属国,每年都向大周进贡,两国互通友好,向来平安。只不过现今大周国力衰微,西戎早已生了不臣之心。这几年未曾向大周进过一针一线,大周也无力讨伐。只有武威军守着西北边关,以防西戎趁机进犯。
西戎部落以游牧为生,可供耕种之地不多,所以他们日常都要从大周购买粮食。但眼下大周境内门阀并起,大周早已不复往昔繁盛。西戎若趁此进犯大周,掠夺城池,胜算很大。
李玄度近来便觉心中不安,他闻到了战火的味道。
但孩子们不懂这些,听说可以出去玩儿了,都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李玄度跟在身后感慨了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赵珩先去了老丁的茶水铺,老丁的说辞和上次差不多。不过赵珩见他眼神有些闪烁,抓着老丁非要问个明白。
“嗐!”老丁架不住赵珩缠磨,狠狠的叹了口气,道:“武威军战败,全军防线后退,大都督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军中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他见赵珩脸色一白,忙又说道:“莫忧心,你爹没事儿。”
赵珩提着的心略略放了回去,眉头却依旧皱着:“那朝廷就没有什么说法么?”
老丁道:“武威城距国都千里之遥,战报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呀,再等等看,啊,再等等看。”
赵珩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李玄度便也明白了,多半没什么好消息。
赵琰几个孩子就在李玄度眼皮子底下瞎逛了一会儿,不大会儿功夫就跑回来了。
赵琰说:“今年好像很多行商都没来,城中不似往年那般热闹,我们瞧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忒没劲。”
赵珩眸光微闪。去年入冬之时西戎便开始在边关掠夺,边关有战事,武威军必定是要向朝廷报备的,战事自去岁冬至今一直反复,虽武威城中没受太大影响,但那些商人向来消息灵通。既不敢来武威城,只怕这次西戎犯边不会轻易了结。
虽心中忧愁,但也没太冷着脸,难得出来玩儿,赵珩也不想扫了弟妹们的兴致。
往前走几步有个卖簪子的小贩。赵珩瞥了两眼,见一根白玉簪上雕刻的梅花纹颇为精致,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
小贩立马笑道:“客官好眼光,这是这批货里品相最好的一支了,二两银子,值个儿呢!”
赵珩把簪子给李玄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