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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如今几次不曾考中,现在竟然还将心思放在鬼怪志异上,怎么让人接受呢?
蒲松龄也不生气,只等对方骂完,好似听进去了,又好似没听。
反正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白天看书,偶尔出去听人说鬼怪故事,若是听不到便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自己想。
到了晚上,将白日听到的,或者自己想到的故事一一写下来。
日子一场,周围都知道了。
当年那个备受看好的蒲留仙,如今倒是开始惫懒起来,难怪屡屡不中!
姜烟听着外面的声音,再看一旁沉默的刘氏,搬着一张凳子坐在桌边看蒲松龄写下的那些手稿。
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问他:“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外面还不知道要把你说成什么样子呢!”
“没有。”蒲松龄坦言:“要平息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我就必须得考上。可我次次去,次次不中,我也无可奈何。”
蒲松龄寻了个坐馆先生的差事,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会让家里饿肚子。
他的鬼怪志异故事也写了不少,只是大部分精力也都耗费在读书上。
功名于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执念。
也是在他三十岁那年,好友孙蕙邀请他去做幕僚,蒲松龄答应了。
离家的时候,他看见刘氏沉默着给他准备行李。
包袱都打得极为漂亮整齐,里面东西也都归置得妥妥当当。
甚至都不需要蒲松龄费心思,能贴身带的她都缝在衣服里,需要顺手拿出来的在包袱外面,若是贵重一些的,要么贴身,要么就放在包袱的最里面。
只要行囊不丢,那些扒手是没有办法偷到的。
蒲松龄坐在桌边,许久才说:“就这样罢,你且休息。”
只是他这么劝,刘氏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动作都有些慌乱的说:“不用,很快就好了。你这次出门,也是为了多赚钱养家。若是我连这些都做不好,岂不是让你出去劳心,还要惦念家里?”
蒲松龄也不说话了。
幻境里只有刘氏忙碌的身影和细碎的脚步声。
姜烟看过好几对夫妻了。
洪升与妻子青梅竹马,纳兰容若与妻子举案齐眉。
前者至少有过活泼的欢愉,后者惺惺相惜三年,让纳兰容若至死都在怀念心头那一抹白月光。
可蒲松龄和妻子刘氏,不能完全算盲婚哑嫁。
但真要说青梅竹马,也不至于。
成婚后,刘氏性格内向腼腆,也不会想着去看什么书,只知道操持好这个家。
姜烟不知怎么说。
作为现代人,她肯定是不推崇刘氏这般作为的。
这是婚姻吗?
刘氏更像是一个还需要承担起这个家传宗接代任务的老妈子。
蒲松龄对待刘氏,也只是做到了与妻子相处和谐罢了。
读书人的精神世界,刘氏没想过了解,蒲松龄更没有试图拉刘氏进入自己精神世界的意思。
“这么看我做什么?”离开的时候,蒲松龄注意到姜烟一言难尽的眼神。
姜烟没说话,跟着蒲松龄继续往前走。
原本还在自我开解,这毕竟是封建社会。
比起王贞仪,刘氏这样的才是大多数。
她们从出生起就要听着周围人的教化。
男人们要求她们洁身自好、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然后美其名曰:这个世道都是男子当家,女子只要在家操持一家老小就好,我们可比你们累多了!
女人们“以身作则”的给她们做着“榜样”,让她们自己主动套上枷锁,麻木的日复一日。然后苦口婆心的告诉她们:只有这样才是对的,想要在世上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只能这样。你要是不听,这世上容不下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烟被这样的环境压抑到有些窒息。
还不等她喘口气,就看见蒲松龄到了宝应后,在这里遇见了顾青霞。
他与顾青霞相知,可顾青霞却是孙蕙的妾室。
姜烟原本还有些压抑愤怒,看到这一幕后却突然松快了。
她只是想起了那个在老家事事都想着丈夫的刘氏。
宁可自己吃的差,穿的差,也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丈夫的刘氏。
好像在这一刻,聊斋志异中那些女子们都有了骨肉血色,丰盈的出现在姜烟面前。
“你说我渣,我也承认。”蒲松龄大概也是因为顾青霞的关系,在孙蕙这里并没有做太久幕僚,只半年就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蒲松龄却满是惆怅。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刘氏,哪怕只是心里想一想,也对刘氏不公。
只是他的心又难以自控的想要接近那个了解他的顾青霞。
所以,他选择离开。
这不论是对刘氏,还是顾青霞,亦或是自己和孙蕙的交情,都是最好的结果。
姜烟走在前面,听到这话转过身来,摇头道:“你这话不应该跟我说,而是应该对自己,对刘氏说。”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刘氏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是姜烟不想给刘氏打抱不平,而是她作为一个外人,没有立场对别人的婚姻指三道四。
蒲松龄碰了个软钉子,再想到姜烟所处时代的情况,也明白自己的这般经历对姜烟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
毕竟,在他所处的时代,他的这般作为算不得什么。
只是对姜烟说:“我是个矛盾至极的人。我盼望着天下妙龄女子都能尝爱情之自由,她们亦能做到男子所不能及的事情。却又觉得宜室宜家的女子最是贤德。吾妻乃是贤妻典范,吾亦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只是,人力有所不能及,我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此刻的已经写了不少《聊斋志异》的手稿,那些灵动娇俏的狐鬼,为了爱情能奋不顾身,也可以仗剑天下。能自由自在的笑,也能成为人人称赞的贤妻。
姜烟也不得不承认,蒲松龄说的不错。
他确实是一个这样的人。
肯定了女子的才能和性情,又跳不出这个封建社会的桎梏。
正如他对官场黑暗愤世嫉俗,却又一次次的背上行囊前去科举。
这次回到家乡,蒲松龄依然在考科举的路上,也去旁人家中担任教书先生。
他写的《聊斋志异》也为人所知,在文人中被小范围流传,称赞颇多。
一直到他六十四岁《聊斋志异》写完,依然没有考上。
“要不,罢了吧。”一辈子顺着他的刘氏看他这么折腾,破天荒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蒲松龄却深深的凝望着发妻,看着她眼角的每一条皱纹,依然怯懦温吞,却不再明亮的眼睛。
他喉头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