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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女听到人来,从两侧拉开了门,垂手恭谨地退到了一边。
只见那门内,身影婉约的女子背对这方向坐着,慵懒地倚在茶桌之上——可以说是毫无仪态可言。就连那朱红色的广袖也铺了半边儿在桌上,上头的错金鹧鸪纹饰被阳光一映,明灿灿晃人的眼。手里拿着的竹简,也是半拿半坠的,听见了门的声响,她懒洋洋地问:“找到没有?没找到就算了,也不值什么,反正上头也没有什么徽记——若是我的针线,今日就算是出动禁军,也一定要找回来的,你······”
说着,哗啦一声放下了竹简,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萧逸容一下子竟是痴了。
他很少有这么失礼的时候,就算是对王珂一向有情,从前相处时,也从来没有过失礼之处。
但这是心上人呐!
这是六年没见,睡里梦里都快捕捉不到她的影子,今日终于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心上人啊。
梳起了妇人发式的王珂,桃李盛年的王珂,她那独有的,带着锐利的妩媚并没有丝毫的折损,眼角眉梢却带上了些温婉的味道,让那媚意更加地圆融,更加地···勾人。
她看到来人后也同样是大吃一惊,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说了一半的话,也没了声音。
待终于反应过来了以后,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惊喜的光,有些失态地慌忙站起了身,赤着嫩白的双足从地毯上走过,向门口迎了两步,道:“九郎?早已听说你回来了,我很是为你高兴,只是家中有事耽搁,竟然不能第一时间拜访故人,今日才见到。对了,还未恭喜九郎右迁,不过,以郎君才干,这是迟早的事情。”
静姝早已暗暗比了个手势,带着满院子的下人退了下去。
见她这样,萧逸容忍不住笑起来缓慢走向了集云,在她对面站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道:“幸得陛下看重、上峰赏识,不敢称有什么才干,不过是侥幸居之罢了。”
这次相见,“王珂”对他,自然也是变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和亲近的态度的。
——毕竟,若不是为了顺势改变自己的态度,集云也不会非要折腾一大圈,逼着萧逸容主动推亲,再嫁给谢子璋了。
——毕竟,若不是为了顺势改变自己的态度,集云也不会非要折腾一大圈,逼着萧逸容主动推亲,再嫁给谢子璋了。
她一直等的就是今天。
只是一听他这话,过去的那个珂娘子就仿佛又冒了头,不耐道:“说这话好没意思,若是来说这些话的,就请出去吧。”
萧逸容猛然回过了神,听她这样说,连忙拱手道歉,道“正是,是我俗了,这话正该打嘴。”
集云这才重新笑起来,请他坐下,好奇询问道:“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虽说总能听到你的消息,但总也比不过当面问问。”
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萧逸容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若是年前问我,我肯定会说,便做南山一耕夫,强做德阳五品官。若是一年前问我,我肯定会说情愿死了倒还容易一些。不过,现在你问我的话——好,一向都好,如今我已回到建康,官拜光禄大夫,往后必定还会越来越好,再回想起往事,也只能想得起好来了。”
集云让他不要虚言,他果然就实诚到了十分,话也说得露白,直从肺腑中掏出的一般。
既然说总能听到消息,那么年前、一年前发生了什么,萧逸容在外为官的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样的艰辛和挫折、甚至危难,集云自然也是清楚的,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两人相视,齐齐会心一笑,眉间都有感慨之色。
集云伸手拿过一粒茱萸果来,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把玩着,顺着他年前、一年前的话,轻轻地问他道:“那,六年前呢?”
闻言,萧逸容诧异地看向了她,集云抬起眼来,“九郎,我一直想要问你,你···怨我吗?”
萧逸容露出急色,几乎是没有思考地断然道:“怎么会?!”
然后才缓和了情绪,又说了一遍,真挚道:“阿珂,我怎么会怨你呢?你明知道我······”
见集云为自己的话脸红起来,萧逸容不由也有些脸热,连忙把后头的孟浪之言给咽了回去。
集云仍作羞态,只是在那娇羞中,隐隐约约又生出惆怅来,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从前的事情,责任全部在我,都是我年幼不知事体,才几次番引发事端。其实本是长辈拳拳好意,两姓和合的佳话,却被我搞到了惨淡收场的地步,虽说咎由自取,却也总免不了惋惜后悔。”
她眼中似有水光,凄婉道:“你离开的那一日,我本来想要去送你的,偏偏身子不争气,阴差阳错未能一面,事后每每想起,总觉扼腕。也是我偏偏要和你争气,让静姝带了那样一段话给你,还不知你听了是个什么滋味——连这最后印象也···想来,终究我留给你的,都是恶语相向、与丑恶的嘴脸吧?”
——叮。
【关键人物怜惜值+3,当前怜惜值16。】
听着久违了的、悦耳的系统提示声音,让集云就算不用抬起头去观察萧逸容的神色变化,也明白自己这一番准备多时的话,对于萧逸容来说,有着怎样的分量了。
而在集云重新低下了头的这一刻,没有人看见萧逸容那只伸在半空许久,终于颓然地垂了下去的手。
——在大约1600年以后,有位作家会在他的小说里这样写:“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对于萧逸容来说,这其实只是最基本的“发乎于情、止于乎礼”,代表着他的君子之操,和对王珂这位已嫁作他人妇的故人的尊重。
而对于集云来说,这意味着,萧逸容实在是珍之重之,刻骨怜惜,以至于能够约束自己的言行,能把痛苦的忍耐通通都留给自己。
总之萧逸容收回了那只不合时宜的手,极尽温柔地笑了笑,情真意切地道:“不能这样说,阿珂,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的错。我也有做得不到的地方,明明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当时却优柔寡断不能做出让你满意的决断来。你那些所谓的恶语相向,不都是被我气来的,倘若你真的曾经有过‘丑恶’的嘴脸,也都是因为我的作为,何况你在我心里,始终美好,最美、最好。”
集云眼睛亮亮地看了他一眼,一看就是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却偏偏还要口不对心地道:“九郎这样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可见话说的好听,心里是很喜悦的,甚至之所以自贬,没准儿就是就等着他后头的反驳呢。
也对,珂娘子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怎么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