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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句就折在你了吧?”

陆莹一急,脱口而出:“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姜怀雪:“嗯?格律不对呀!”

陆蔻:“自家姐妹玩,不拘这些。”

席上笑声不断,云贞悄悄起身,在没人留意时,走了出去。

她方绕过回廊,还没透口气,不远处,传来几个少年谈话声:“大哥……又送刻章啊,不会又叫墨棋买的吧?”

便听陆旭:“你们不懂刻章多好。”

云贞心口猛地一跳,她都走到回廊了,从没有这么一瞬间,她反应如此迅捷,一息之间,扭头撤回。

陆旭眼角余光晃过月白裙角,他不由一顿,抬眼向走廊看去。

却空无一人。

三郎陆昌问:“大哥,怎么了?”

陆旭眯起眼眸,说:“没什么。”

云贞躲在柱子后,听着陆旭几人进乘月阁,她心跳渐渐放缓,又后怕,她太像做贼了,行动畏缩,未免惹人生疑。

下次,她再怕,也要大方点。

虽是这么想,云贞还是嘀咕,最好没有下次。

天气闷热,她一边用手扇风,走出乘月阁,不知不觉,绕到花园。

园中湖泊清圆荷叶亭亭,假山错落,鸟雀呼晴,花丛缤纷,正中央,立着一块石碑。

听说石碑是老侯爷亲手镌刻的,不管侯府如何变换,它始终沉默地立在那。

只是,她梦里囿于深宅,一次也没上去瞧过上面的字。

云贞不由靠近石碑。

她昂起头,从第一行开始,默读:国子先生晨入太学……

除了第一句,后面的字,她许多不认识,一目十行,终于找到自己会的几个字:拔去凶邪,登……良。

登与良中间,还有两个字:崇、畯。

她也不会。

她想起乘月阁中,姑娘们对答如流,她心生羡慕,若是她识字,所见所闻,当是另一番风景。

这般想着,她呢喃出声:“拔去凶邪,登,登……登山田良?”

“登崇畯良。”

身后传来男人低醇的嗓音。

云贞倏地转身,便看陆崇一手背在身后,静静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我摊牌了,这本其实名字叫文盲少女和她才高八斗的状元郎(bushi),信我,贞娘会读书的qvq

要上榜了,明天不更哈,后天依然12点

——

注: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拔去凶邪,登崇畯良。——韩愈《进学解》

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出塞》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温庭筠《梦江南》

第十章 软和

◎“你替我将它送人。”◎

下次,下次。

却没想到这个“下次”,来得这么快。

这样见到陆崇,叫云贞措手不及,她大脑空白一片,立刻偏过头,不敢再看他,可惜,时间不会因她所想而静止,沉稳的脚步声后,一双乌皮六合靴出现在她眼底。

他停在三步开外。

云贞双手抓着衣摆,整个人有如紧绷的弓弦,要是能跑,她早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可是不能,尤其是对面是陆崇,她要是想把事情闹大,大可以跑一个看看。

云贞抑住退缩的冲动。

陆崇见云贞脸生,却不认为她是客人。

若是客人,她身边会带丫鬟,她不仅没有带丫鬟,对侯府的路也不陌生,说明是在侯府住着的。

陆家孙辈多,陆崇没留意过陆蔻陆旭那几个表亲,却也知道,小辈中不论男女,都应读过书,这是基本修养,除非她偷奸耍滑,连字都没好好学,容易养成坏风气。

再开口时,陆崇声音含了三分威严:“‘登崇畯良’,你不识得?”

云贞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下,好一会儿,才回:“嗯。”

陆崇不由皱眉。

有人低头是羞,有人低头是恼,她低头,他只能在她身上看到羸弱与惊惶,仿佛他是残忍的猎人,掐着她的脖颈,不给她呼吸。

陆崇敛眉,道:“抬起头来。”

云贞长睫颤抖,微抬起头。

陆崇随便指石碑上一个“垢”字,问:“这个字读什么?”

云贞呆滞。

陆崇读出她眼底的茫然,他板起脸:“字都不识几个,出去遭人知晓,难堪的是你。”

云贞被训得满脸通红,她泪眼汪汪,真巴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修成个土地精,这辈子不来人间了。

只怕土地精也是要识文断字的。

她又低下头。

陆崇想要再说什么,却看一滴眼泪从她眼角突然掉下。

她哭起来是没有声响的。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那么用力地咬着嘴唇,下唇被蹂.躏得苍白无色,陆崇甚至怀疑,那瓣唇是不是要被咬破。

他顿了顿,倒是想起自己这口吻,吏科官吏听了,都低头不敢言语。

何况是个小姑娘。

他稍稍缓和,问:“这篇《进学解》,先生平日没教么?”这是要去问罪侯府请的先生。

云贞声若蚊蚋:“没、没先生。”

陆崇:“嗯?”

他这尾音上扬,她立刻补上轻软的一句:“我没先生。”

陆崇问:“你叫什么。”

云贞用袖子擦面,咕哝:“云贞。”

云氏。

陆崇反应过来,她是陆旭恩人云宝珠的表亲,借住侯府,母亲之前其实有提过一嘴,只是他忘了。

依照她的出身,怎会学过多少字,却是他误以为她读书偷懒。

云贞透了姓名,更怕被训斥,她声音颤抖:“对不住,是我不会……”

她是个水做的人儿,从方才到现在,眼泪滴滴答答的,漂亮的眼尾透着薄红,水润润的双眸,怯生生抬眼,发觉他盯着她,又立刻缩回去。

瞧着好不可怜。

陆崇抬手:“你回去吧。”

却看少女如蒙大赦,肩头猛地一松,沿着石径走开,还是顾忌着他一般,姿态十分僵硬。

陆崇看了眼石碑,想起什么,他又转头,看向少女离开的方向。

然而,她本来是小步走,然后大步,再大步,突然跑了起来,一眨眼的瞬间,就没了踪影。

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陆崇:“……”

他抬手按按眉头。

不一会儿,星天提着一个方形梨花木木匣跑来,气喘吁吁:“七爷,我把纸笔取来了,下次一定不会落下了。”

陆崇打开匣子。

石碑上的《进学解》,是老侯爷和陆蔻的父亲,也是陆崇的长兄一起雕刻,他答应陆蔻在她出嫁前,描完石碑上的字。

今日他休沐,也是侄女陆蔻的生辰。

他本打算描几篇,全当生辰礼,便摒弃杂念,挽起袖子,凝神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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