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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没什么变化,只声音有些发沉:“余下的都死光了,我自乱石堆里找到了高幼文和石虎的尸体。”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卸石寨情况比下头的军营更加严峻些。又晚了四日才得到救援,有生还者的可能性极小。

殷承玉复叹息一声,道:“高幼文与石虎既已身死,其余叛军也再兴不起风浪。他们本就是走投无路的百姓,如今便不再追究。至于余下生者……”他看向应红雪与石虎:“这几日二位与红英军义士助孤良多,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若诸位愿意,可接受招安,编入军中。若不愿意从军的,也可自行归家,既往不咎。”

贺山下意识看向应红雪。

应红雪沉吟片刻,并未立即拒绝:“谢太子殿下宽宏,我会转达给兄弟们,看他们的意思。”

这已经比殷承玉预料中的反应要平和,他略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只道:“薛恕已经醒了,伤已经无大碍。二位若无事,可去看他。”

应红雪与贺山抱拳谢过,便往薛恕的营帐去了。

小童将二人引进去,正撞见薛恕迎出来。

姐弟二人都是冷硬的性子,久别重逢,也不过是对视片刻,情绪都在眼中。

三人沉默地坐下,最后是应红雪先开了口:“还活着就好。”

又指了指身边有些紧张局促的贺山,坦然道:“这是你姐夫贺山,还未成婚。”

薛恕看向贺山,神色有一瞬诧异。前世他以命相搏才斩于刀下的人,他自然不会不识得。

上一世他调查贺山时,只知道对方的妻子死于朝廷平叛,一条手臂亦是那时所断。他坚决不肯接受朝廷招安,便是为了给亡妻报仇。

但薛恕那时却并不知道他的亡妻就是自己失散的姐姐。

阴差阳错之下,两人成了生死之敌。

薛恕静默打量着坐在面前的故人。

贺山身高体壮,相貌硬朗,是典型的北地汉子。应红雪算生得高挑了,但被他一衬,仍显得娇小。

上一世薛恕见他时,他要比现在更沉稳狡诈,并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但如今瞧着,却还有几分北地汉子的粗狂憨厚,心思一眼就能看到底。

就在贺山被他看得坐立不安时,他开口叫了一声“姐夫”。

大约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接受了自己,贺山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声,脸上的笑容险些收不住。

姐弟重逢相认,谁都没有问起对方的过去几年间都经历了什么。

想也知道,这样的世道里活下来,都不容易。

多问也只是徒添伤感。

叙了一会儿闲话,应红雪见着天色不早,嘱咐他好好养伤,便与贺山先行离开。

出了营帐走远,贺山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这两日打听到……西厂的人,都是宦官。”

而薛恕正是西厂的千户。

应红雪斜他一眼,并不见多在意:“太监便太监,能活着便已是幸运,哪管得了那许多。”

当初她杀了山寨的大当家,下了山后也曾回鱼台寻过薛恕,只是并未找到人。后来几经打听,倒是寻到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说是随着漕船船南下了,

大燕两京十三省,以她微薄之力,根本无力去寻,也只能在诵经时,替他念一段经文祈福。

后来世道愈发艰难,死于饥荒的人越来越多,庵里的日子也越发艰难。她那时随着高幼文四处为死人超度,不过是想借着“佛母”、“圣女”的名头多赚些法金,没想到后来信徒越来越多,红莲教的名头也越来越响,逐渐变了味道。

她读过书,自然知道红莲教再这么发展下去,官府是绝容不下的。

以防万一,她才特意改名换姓。这样万一日后出了事,官府查不到她的来历,也不至于牵连到薛恕。

她从未想过姐弟二人还会有重逢之日。

能活着便已是上天眷顾。

贺山见她并未难过,这才松了口气,笑起来:“也是,以后咱们可以生两个崽儿,一个记在薛恕名下,替他养老送终。”

应红雪停住脚步,定定瞧着他。

贺山有些紧张地和她对视。

“你倒是会打小算盘。”应红雪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累了,背我回去。”

见她并未生气,贺山心头的紧张散开,脸上又露出笑,蹲下身背起她,稳步往营帐走去。

第 66 章

应红雪与贺山走后, 天色已经不早,薛恕早早便歇了。

北地早入了秋,天已冷起来。加上连绵的阴雨, 潮湿冰冷。虽然营帐内摆了炭盆, 但薛恕仍然睡得不安稳,梦里寒气一阵一阵往骨头缝里钻。

他仿佛又回到了地宫里。

四壁都是冰块砌成,散发森森寒气。人在里头待久了,连血液都跟着凉下来。

这地宫是薛恕为殷承玉所建。

他亲自督建了帝陵, 连帝王梓宫都按照双人打造。原本是预备着等殷承玉崩了, 他便也殉了随之而去。

两人生不同时,至少死后同穴。

只没想到殷承玉的托孤遗诏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他求死不能, 又无法忍受百年之后亦要相隔两处,所以在帝陵完工之前, 留了一条出入的暗道。

国丧之后,他命人在府邸之下挖了一座地宫, 又运来无数寒冰,生生造出了一间冰宫,将自帝陵偷运出来的殷承玉的遗体,安置在了冰棺里。

这一放就是五载。

地宫的入口就在他的卧室之中。那时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便去地宫里守着殷承玉。

冰棺打磨得剔透,他可以轻易看到安详躺在里头的人, 假装人还在自己身边。

可便是再冷的冰,也无法让一具尸体鲜活如初。

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孔逐渐变得青白僵硬, 眉目发间结了厚厚的寒霜。而他只能像殷承玉生病之时一般, 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人力在生死面前总显得脆弱渺小。

薛恕想见他, 又怕见他。

地宫寒气无孔不入地将他包裹起来,拖着他往沉不见底的暗处去。

薛恕瞧见殷承玉在底下,仰着脸朝他笑,可只是一眨眼间,那张鲜活的面容便开始枯萎衰败,血肉化开,只余枯骨。

“殿下——!”

薛恕静坐而起,惊恐的瞪大了眼重重喘息。背上包扎的伤口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再度撕裂开来,暗红的血浸了衣裳。

在外间的守夜的小童见状赶忙提来药箱,但对上他骇人的神色,又畏缩着不敢上前,喏喏道:“监官背上的伤口裂开了……”

薛恕自可怖的梦里挣脱开来,心神巨痛,木然转头看了小童一眼,未语。

见他一径沉默,小童试探着靠近了一些,大着胆子替他拆了绷带,重新上药包扎。

薛恕一动不动,等他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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