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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微拧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
双亲过世已逾十年,早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禁语。阿妩也并不避讳谈及此事,不然也写不出《青梅记》来。
但淮安王和长公主二人,却好像很忌讳在她面前,提及她的父母。
是因为担心她伤心么?
好像也不是。
除却浓重的歉意之外,阿妩还在淮安王的眼底读出了一丝藏得极深的心虚之意。
堂堂淮安王,对上她一个小女子,为何会心虚呢?
是她看错了,还是?
浓浓的疑窦萦于阿妩的心头,但淮安王再未给她验证的机会。自这一回失言之后,淮安王夫妇二人再未讲古,全情殷勤地招待了她起来,劝菜劝酒之声不绝于耳。
而长公主也半点不端着架子,甚至执起银箸,朝她的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吓得阿妩险些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怎么使得?”
长公主却不为所动:“怎么不使得了?今儿你是我们家的贵客,合该我殷勤招待的。”
她想了想,又道:“等你们俩日后安定了下来……罢了,你们小夫妻还是自个儿用膳吧,在长辈跟前也不自在。”
小夫妻。
这个词准确无误地击入阿妩心房,使她双颊不禁烧了一烧。也使她忍不住幻想起,和谢蕴二人独居一隅,无人打扰的日子来。
唔,对了。
谢蕴现在的身份变了,以后或许有旁的女子。
她甫一生出这个模糊的念头,酸劲儿还没来得及翻涌上来,一直寡言少语的谢蕴却突然开口:“阿妩以后,要和我一同居于宫里面的,不会再有旁人打扰。”
握着阿妩的手,也更紧了些。
“蕴儿啊,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长公主以袖掩口,险些笑出声来:“听明白的呢,知道你是在给阿妩一个交代,从此再不另娶。听不明白的呢,还以为我和你爹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外人呢!”
“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淮安王咂了咂嘴,也拱火道。
阿妩闻言,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仅谢蕴似是能窥见她心声一般,向她许下“平生不二色”的承诺,就连他父母听了,也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她清莹莹的眸子一瞬粲然,湛湛的眸光在几人间来回逡巡,片刻后,眼角却有些发红了。
她轻声道:“多谢。”
谢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淮安王浑不在意,握刀持枪的手指分外麻利,几下剥好了一只蟹腿肉,又极为自然地送入了长公主的碗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蕴儿从小在我俩的膝下长大,若是养成了一副好色负心的性子,早就被家法教育,哪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
阿妩听了这话,含桃的颊畔也露出一抹笑影。
如雪后初晴,分外明霁。
是啊,淮安王是衍朝唯一异姓王,长公主又是太/祖幼女,身份贵重。这二人若是想贪纵美色,寻欢作乐,实在再简单不过,也不会有多少人指摘。但他们却依旧身边只有彼此、互相扶持,风风雨雨走过了多少年。
而谢蕴身为他们的独子……她该相信他的。
与此同时,谢蕴也恰好剥开了一只蟹腿,送入她的玉碗里。雪白细腻的蟹肉吸饱了汤汁,瞧起来分外鲜美极了,令人食指大动。
“尝尝。”
他恍似没听见淮安王方才之语似的,神色依旧清淡。但阿妩把目光投诸他因剥蟹而沾上酱汁的指尖上,无端地感到一阵安心。
“嗯。”
她也执起银筷,朝着谢蕴的碗中夹了一筷子菜:“世子你也尝尝,这是我最爱的一道口味。”
而不知何时,对面的夫妻二人齐齐停下了筷子,望着情意脉脉的二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又相视一笑。
真好啊。
他们的蕴儿,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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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膳用得差不多了,长公主便唤了仆婢们进入小花厅。他们整齐地鱼贯而入,侍奉主人家以清茶净口之后,又收拾起紫檀木桌上的残局来。
长公主摆了摆手:“你们自去罢,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
阿妩与谢蕴一同行礼告辞,方才出了小花厅,行至一条环水的漫长回廊上。因是炎炎夏日,廊下盖了一层碧色薄纱。但仍有丝丝缕缕的日光乘隙而入,落于她皙白柔泽的面颊上,恍似透明的水玉。
“唔。”
她方才用完午膳,又被刺目的日光一晒,困劲就渐渐泛了起来。眼前一阵模糊,险些站不稳,只好停了脚步,下意识要去扶着廊下的柱子。
而在阿妩那站定的那一刻,便有一只手稳稳揽过她瘦削的肩,帮她稳住了身形。
“困了?”谢蕴
“嗯,有点。”阿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角也渗出了一点泪花来。她低头用指尖揩去,再度抬头之时,海棠般的面颊上浮现一种久违的、困倦又懵然的神色。
谢蕴用指尖点了点她。
柔泽的面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窝。
不知有多久,他不曾见到阿妩这般可怜又可爱的神色。这几日的她,总是一副微拧着眉头的困扰神色。即使面上含笑的时刻,眼底也藏着化不开的隐忧。
他长叹了一声,这一切又该怪谁呢?大约只能怪世事造化,故意作弄人罢了。
罢了。
谢蕴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被迫接受谎言的同时,何尝不是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她?不是任何人的、只属于他的,与他两情相悦的阿妩。
心底潜藏的一点怨怼,倏然间如风般散去。
阿妩原本困倦上涌,只想马上找一张床,躺下小憩片刻。直到感受到颊边的粗粝触感,却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世子……”
她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鬓间的珠玉微微摇晃,发出簌簌的声响:“咱们这是要去哪?”
“若是困了,不妨去我院里休憩片刻。”
阿妩摇了摇头:“我不困的。”
不,其实还是很困的。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谢蕴不易察觉的变化,只想着趁热打铁,早日把他的心结解开。
“不如咱们先散会儿步罢,如何?”
她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槐荫清荷:“上一次来王府的时候,有些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欣赏园中的好风光。这一回,就劳烦世子带我逛一逛王府,如何?”
“听阿妩的。”
简短的几个字,阿妩却品出了一股甜意来。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明了——自今日起,世子对她的态度,有了几分从前温柔的影子。
现下看来,这并不是错觉。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仲夏正午的日光虽酷烈,却被连天的树荫遮蔽。金红色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