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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的圆日往下掉着金粉。
他坐在了空荡的教室里,右边写了倒计时离中考还有多少天,班级奖状挂在标语栏下。滴滴声就在耳边,蝉鸣也很嘈杂。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捏起半截粉笔,“哒”的一声点上黑板,一切如收放自如的潮水恢复了宁静。他努力去看,却怎么也抬不起头,反倒地面成了紫色的河水,推他去了天上,模模糊糊听得一声轻笑,似是讲台上那人在与他说话,“怎么睡成这幅样子。”
被褥摩擦的声响仿佛和书写的沙沙声重叠在了一起,于楠面前还闪烁着金光灿灿的画面,这光着实耀眼,睡梦朦胧间刚逃避般把脑袋埋进了被子,带着水汽的手已经抓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拽便将他两条小腿拖到了阳光下。
于楠眼睛酸得眯成一道缝,许是昨天哭的久了。他懵懵地掀开被子,看看头顶上方平整的天花板,一下把刚才梦中的悸动给忘了干净,哑哑地喊:“先生?”
穆博延嗯了声,手里拿了条激过冷水的毛巾,仔细给他敷了敷眼睛,“做梦了?”
“……唔。”于楠点点头,配合着抬起脸来,“梦到我初中的学校了……我初中是在二附中读的,离这边很远。因为是小学直升,所以里头很多同学都认识了。”
不过处得不是很好。那些小学同学虽然在老师的要求下不再欺负他、说他坏话,也没再与他亲近。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又正是对一切认知都懵懵懂懂的时期,有些没打过交道的学生对他示好,也因他的自闭吃了闭门羹,久而久之做什么活动他都是一个人。
他没和穆博延说那些孤零零的过往,只抱着膝盖,描述着学校建了喷泉的花园、入门后的迎宾道、还有他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教室。
之前怎么想都不堪的时光,现在看来也有可爱之处。
校内没有图书馆,只有一个心理咨询室,里面放满了积极向上的图册,他没有钱去买其他学生嘴中热门的漫画,就去咨询室里读童话和诗集。里面坐镇的心理老师对他眼熟了,会特地把自己家里孩子看完的书带来放在架子上,他看见了便去拿,有时两三周才能看完一本。
“我那个时候还因为书和我们校长怼上了。”说到这里,于楠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见穆博延收走了毛巾,也得了允许套上睡衣,从床上挪下来洗漱。
卧室里的洗漱台是双人位,左边放着小黄鸭的肥皂盒,右边放着剃须刀支架,穆博延站在一旁给毛巾过水,他便嘴里吐着牙膏泡,脚跟不自觉挪靠去几个小碎步,肩轻轻擦碰过对方的胳膊。
校长是教历史的小老头,平常没少打领带穿皮鞋,却因为啤酒肚衬不出老绅士的架子。他为人还算和善,上起课来总是笑眯眯的,不发脾气不发火,在同一年岁的教师里头属于讨学生喜欢的那一卦。
于楠也喜欢他。这些人文学功底很扎实,讲课不死板,什么知识总能带点课余内容,听起来像是听说书。巧有一段时间心理老师借给他一本课外读物,讲的是什么于楠记不清了,好像没看完,只记得刚上完课从桌肚里掏出来,那校长就瞧见上来将它收走了。
“语文老师还支持我们多读书,而且我也没有在他的课堂上看。”于楠着重强调这点,生怕穆先生将他当做一个上课摸鱼的坏学生,“所以我当时追了出去。那天天气不太好,是阴天。校长还匆匆赶着回办公室,他不止教我们一个班,应当是去拿教材准备下堂课了,我就把他拦在了石板路上。”
石板路已经许久没有维护,许多砖头踩上去晃来晃去。他从未违抗老师,多少感激小学那个为他拨开一点光的人,因此连带着对其他教师同样尊重。他挡住了校长的去路,眼睛看着地面,不敢抬头,脸也涨得通红,只是知道那本书不是他的,所以说起话来胆子大了,直言对方没有资格没收自己课下阅读的书。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挺诧异的……但是书还给我了。”于楠遗憾道:“我怕再来第二个老师又没收一次,所以从那开始书都不带出来,只敢在咨询室读。不过校长好像因此记住我了,后来运动会上他还喊我去办公室帮他搬了东西。”
“有那时候的相片吗?”穆博延突然问,一双眼睛透过镜子看他,补充:“初中时候的。”
“啊?……啊!有的,您等一下。”于楠擦擦手,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三两下去翻相册,给他找自己为数不多的青春记忆。
他的博客空荡得可怜,没有动态也没有浏览量,只在刚注册那年发了一个当时流行的笑脸字符,附上一句“欢迎大家来踩踩”的话。现在这个网站已经没什么人维护,一进去还会被提示可能威胁防火墙系统,他不怎么熟练地找着,终于从犄角旮旯的相册里翻荡出日期处于近十年前的照片。
十年前……穆博延大学毕业了,他还在上初中。
于楠抿了抿唇,莫名有些扭捏。但他的手是稳的,很乖巧地将手机递交出去,腼腆道:“我拍照技术不怎么样,可能有些照片是糊的,您别介意。”而且当时的设备太烂,能打电话发短信已经很厉害了。
穆博延顺手抹掉他脸颊上沾到的牙膏沫,看见了那些确实蛮糊的画面。从学校大门到路边的小花,一个蚂蚁洞、一盏手工课上做好的纸灯,水光淋淋的人工湖、拉着第几届校运会的横幅——全都是景,压根见不着人。
很快相册被翻到了底,于楠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初中三年也像是被封在了这几十张相片里。穆博延默了片刻,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对上了于楠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似乎还挺期待他能给个评价。
“拍得不错。”穆博延还了手机,状似随意问:“没别的了?”
于楠冥思苦想,又把手机翻了个底朝天,沮丧于拿出手的东西太少,蔫蔫道:“……没了,先生。”
他本来就不喜欢拍照,去哪里看个景也更希望用眼睛记住,很少专程打开摄像头。而且之所以做这些,还是因为那时他迫切想要与妈妈分享相同的喜悦,偶尔到家了能说上几句话,被摸摸脑袋就足够他高兴了。
再后来等他快到毕业,照片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愣神地摩挲着手机壳,好像一下想到了什么,磕磕绊绊地欲要张嘴,一只手先轻轻拍过他的头,将毛巾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穆博延含着淡淡的笑,里头掺杂着不动声色的温柔,“先自己敷一下。我去做早餐,楼下暖气刚刚打开,披件外套再过来。”
“好……”于楠蹭蹭他,带着清新凛冽的薄荷香气,垫着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无论经过多少回,他的心脏都在胸腔里盘旋起一阵热风,他直勾勾看着穆博延,像是一觉睡醒又忘了昨晚紧张万分的事,眼睛里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