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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笑眯眯盯着他的眼:“先前是想整片叶子都用金,可又觉得你不喜欢那样富贵的,就用了这块蜜蜡,你仔细看看,叶片虽小,但能看到里头的雕纹,就像叶片脉络一般,比我画的还好看。”
阿绫闻言垂下眼,指腹抹过这块质地纯净均匀,色泽饱满,光泽温润的蜜蜡。他抬起头看着云珩期待的脸,莞尔一笑:“多谢殿下。”
云珩表情一滞:“……不喜欢么?”
阿绫伸手碰了碰云珩颊边最后一条淡红指印:“喜欢,好看。”他摩挲着金簪细长的柄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但是日后,殿下不要再这样为我费心,更不要为了我,做出有悖身份的事……长此以往,难免失了人心……”
笑意渐渐凝固,云珩愣愣看着他。
殿中一阵寂静,木棉从外侧合上殿门,这空荡荡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些不分青红皂白,顽固不化,闻风是雨的人心,失了便失了吧,我不在乎。”云珩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可我在乎。”阿绫低下头,“殿下光风霁月,德才兼备……是众人口中……”
“是少师教你的吧。”太子殿下拧住眉心,“他还教你说什么了?”
阿绫抿嘴不答,静静盯着他,盯到他有些不自在才反问道:“殿下今日为何挨打?又为何要骗我?先皇后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三,所以,殿下去太庙,到底是何因由?”
云珩张了张嘴,仿佛没料到他已经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少师他只是把那些殿下不愿与我讲的,和盘托出罢了……”阿绫苦笑,“那些流言半真半假,定是睦王趁机安排人散布出去的……殿下,你不能再这样任性,去刺痛圣上,去挑战朝臣们的底线,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连你也觉得我任性……”云珩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他们迫我娶妻,我便该欢欢喜喜谢恩,逼我远离你,我便顺理成章视你不见。”
“不论如何,殿下都不该三番五次顶撞皇上……”
“是他咄咄逼人!我明明都已经遂了他的意,答应要娶太子妃,赌悠悠众口……”云珩脸色发青,怒不可遏,“可他为了威胁我,私下授意造办处想尽办法为难你,近日下了值你连一句整话都没力气说,若我再不作为,接下来他要如何发落你,你都受着吗!”
“未尝不可。”阿绫坦然地看着他,“连我都想得明白,殿下想不明白吗?若你不再反抗,便不会有接下来的为难了……”
“我!”云珩瞬间泄了气,心有不甘却也明白他是对的,他们无计可施,“所以,我们就活该要受委屈吗……”
“活在世上,又有谁不委屈?”阿绫顺了顺他垂到锁骨之下的马尾,“我知道殿下心里有我便够了,何必争一时意气……殿下不是最擅长韬光养晦么。这么多年,你过得这样辛苦……我不想这一切前功尽弃。”
阿绫读的书越多,便越能理解一个储君的艰难。
云珩生而聪敏,可太子的贤能要适度,既要服众,让群臣甘愿追随辅佐,又不能过度卓越,不能培植势力,不能沾染兵权,哪怕忍气吞声也不能让天子感受到丝毫威胁。
皇上之所以这么多年,明里暗里袒护睦王不作为,正是要留一步制衡的棋,用太子几次的命悬一线换心安,皇权的稳固从来都是尸骨垒铸的。
云珩走到今日,历尽艰难,步步为营,怎么能为了这种事功亏一篑。
阿绫将银杏叶递上前,矮身趴到他腿上,仰头一笑,“殿下,不生气了,替我带上吧。”
“……阿绫……”云珩眼眶唰得红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脑袋,“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
“也不要生自己的气。”他埋在云珩胸口,闷声道,“我留在殿下身边,是要你能开心的。”
若是做不到了,又何必强留。
京城的天说要凉,一场雨就够了。
十七岁的清晨,阿绫起床推开窗,发觉已感受不到一丝暑热。
时候尚早,他没有叫醒阿栎,悄声烹茶,又用过几块糕点,独自一人往造办处赶去。
不想才踏进门,御前的郑公公便已经在圈椅里坐着了。赵主事诚惶诚恐在一边端茶送水,撇见阿绫仿佛看到什么毒蛇猛兽,险些打翻了茶杯。想他在造办处这样安稳的差上待了这么多年,根本没遇过这样棘手的人物。
郑公公四平八稳,将那杯颤颤巍巍的茶接下放在一旁,站起身来。
比起上次在排屋匆匆一面,今日他对阿绫客气许多,微微行礼后才开口:“叶绣匠,随咱家走一趟吧,皇上有请。”
赵主事低着头,忍不住用袖口蘸了蘸冒汗的额头,欲言又止。
阿绫一怔,点点头。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云珩不服软,皇上就只好在他这里做文章了。
绕过幽静园林,穿过水榭石廊,翠绿枫叶已隐隐开始变浅淡,在清凉的晨间积蓄着力量,等待深秋时节独领风骚。
进宫区区一年半,他先是破例去过了正三品才能踏足的嗥天殿,这次竟又被带到御书房,也不知算不算天大的福气。
不过福祸通常不单行,阿绫无心欣赏早秋景致。
“造办处绣匠叶书绫,参见皇上。”阿绫正跪下去。
“起来回话吧。”瑞和帝逗弄几下窗前的玄凤鹦哥,转过身来。也不知为何那鹦哥不做声,兴许也知道面前的主子不好惹,叫错了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谢皇上。”阿绫起身,恭谨地半垂着头。
“怨不得太子喜欢你,生的实在好看,尤其是眼睛。”瑞和帝一顿,漫不经心笑了笑,“与你父亲很像。”
阿绫脑子里嗡得一声,掠过短促空白。
他震惊过了头,甚至忘记自己并无直视九五之尊的权利,擅自抬起了脸。
“叶静远当年为何不允许你入家谱?只因为你母亲身份低微么?可他那二房似乎只是个歌女啊?”瑞和帝的笑容宽和,仿佛是个慈爱的大家长,与小辈闲谈着家长里短。
阿绫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脑袋恢复清醒。他重新垂下头:“回皇上。与他无关,是叶家当家的正妻不允。”
他没费心思否认,皇帝想要查什么,自会有人将他的祖上几代翻个底朝天。
“叶静远的正妻……是当年林尚书的女儿是吧?”瑞和帝笑笑,“呵呵,朕记得她,的确是个跋扈千金。她当家,你小时候没少吃苦头吧?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若他能有个贤德的妻,说不准,叶家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瑞和帝居高睥睨,话锋一转:“叶书绫。听少师说,是你陪着云璋读完本朝律例?”
“是。”阿绫呼吸一滞,一颗心悬在喉口。
“那你告诉朕,依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