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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离开后许久,都未能回过神,仍旧僵直站在原地。
“侯爷,侯爷在这处站着做什么?您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不好了。”
衍庆宫中的小太监急着上前催促他,江行简假借整理衣衫之姿强压怒火,许久后才走进衍庆宫。
寝宫中江曼正跪坐在地上,周围放着十数个酒壶酒坛。
满屋子酒臭薰得江行简更为烦躁。
“娘娘莫再自伤贵体了。”
夺走江曼手中酒盏,江行简甩到一旁。
“呵呵呵……”
喑哑粗粝之声响起,江曼厉着一双眸子嘶吼道:“那贱人的命呢!本宫让你将那贱人头颅砍下,你胆敢抗命不从?”
“江易,你好大的胆子。”
曲起已经破碎折断多片的指甲,江曼鼓足满身恨意朝江行简双目扣去。
“你疯了不成?”
一把将她推开,江行简眸中猩红:“千沭夭折我同阿姐一样心痛,但阿姐憎恶自己,悔恨自己未尽人母之责,又何必迁怒他人?”
“五皇子的确因林氏送入宫中的物件而亡,可归根结底,千沭之死难道同您就没了关系?”
“阿姐,你便是疯,也给城阳侯府留条后路罢。”
先前有沈千沭在,城阳侯府便等同拥有一条可直入青云的康庄大道。而如今这条通天路半路夭折,他便必须重新为城阳侯府想其他去路。
林葭玥不能死。
江行简将江曼从地上拉起,沉声道:“城阳侯府往昔为给千沭同阿姐铺路,已呈百业萧条、西风残照之相,恕易儿无能,不能再由着阿姐拖累侯府下去。”
“您总要给母亲同家中上千口留下条活路。”
江行简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江曼看着他背影,癫狂哭了起来。
踩着哀痛哭音,江行简离开了皇宫。
回到城阳侯府,他鬼使神差走到了宋挽孀居时候住的拢香斋。
拢香斋佛龛前跪着一人,那人背影纤细窈窕、腰身笔直,未见面容便可窥其虔诚之意。
江行简倚在门边,只觉眼前人的身影化作宋挽,朝他回头淡淡一笑。
“行简哥哥。”
林葭玥转身,眉眼间带着淡淡哀愁同悲悯。
江行简心尖一抖,只觉她如今,愈发让人陌生了。
少女莲步轻移,腰肢背脊挺直,迈出的步子犹如丈量过一般。
“你回来了?玥儿先前给你炖了补汤,我端来给你。”
转身走出拢香斋,林葭玥淡笑着往小厨房方向去。不多时浅碧轻红二人帮她端了羹汤、菜肴回来。
“行简哥哥,你入宫这么久定是饿了,快来用些热汤。”
“虽是春日,但夜风尚凉,暖暖身子也好。”
江行简坐下,从林葭玥手中接过汤碗。
只是他毫无胃口,胸中无来由的憋闷同愤怒饱肚涨腹,顶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林葭玥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可是不合你胃口?若是不合,我让人再换了来。”
江行简摇头,屏退浅碧二人。
“今日……我入宫时遇见了宋挽。”
林葭玥圆眸微张:“怪道你这般神色。”
“她入宫做了太子承徽。”
这句话落下,方让林葭玥瞪圆了眸子。
宋挽那人……竟是入了宫?
“呵……”
她仰头娇笑,竟是笑出点点泪来。
宋挽那等一身清高孤傲之人,竟也只能委身宫中做个地位低下的承徽,这倒霉世道实在是不给女人留活路。
她笑着笑着,眼中柔光流转。
瞪着一双媚意十足的眸子,林葭玥道:“行简哥哥,玥儿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将脸凑近对方,林葭玥语气甜腻:“行简哥哥,这个月玥儿未来癸水,白日我让府医给玥儿把过脉,他说玥儿有了。”
“行简哥哥你高兴吗?我们的孩儿又回来了。”
第179章 使团
江行简看着她似哭似笑,眉眼间既含克制又隐隐透出癫狂的模样,抬手摸了上去。
“对不住。”
“对不住葭玥。”
林葭玥听闻这几句,痴痴笑了出来:“行简哥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握住江行简抚在她面庞上的手,林葭玥道:“是玥儿爱你啊。”
轻轻蹭了蹭贴在她面颊的掌心,林葭玥这才笑睁着一双眸子询问:“行简哥哥,我又有了你的孩儿。”
她伸出纤细掌心细细摩挲江行简的脸,眼中带着令人看不懂的狂热。
因压抑许久变得麻木而疯癫的心脏,此刻疯狂跳动,林葭玥期望着江行简说乖,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她要他再次亲手打掉自己的骨肉,打掉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儿。
“行简哥哥,我们的孩儿来寻我们了。”
将男人的手掌贴在自己小腹上,少女语气幽幽:“府医说你现在还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再过两个月,他就跟我们第一个孩儿一样大了。”
“行简哥哥,你说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江行简看着她,目光深幽。
他似乎在林葭玥的身上,看见了宋挽当年毫不犹豫捅伤他愤然义绝的模样。
他们本是青梅竹马的少年恋人啊,究竟何处出了差错,让宋挽如此,让林葭玥也如此?
江行简心尖抽痛,拉起林葭玥的手,温声道:“我希望他是男儿。”
“城阳侯府子嗣不丰,若是男孩我可教他学祖父那般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若是男孩,你可教他奇技淫巧,火器良方。”
林葭玥闻言,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却是很快又笑了开:“行简哥哥说得没错,我们的孩儿定然优秀,定可所向披靡。”
她将头埋在男人怀中,遮掩眸中不屑。
他说得真是好听,可她不怕,她等着江行简再使阴招那日。
她这次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嗣,断绝在他面前,她要让他痛,她要让江行简这辈子见到婴孩,都会疼如刀绞,难以喘息。
二人相拥在一起,看似甜蜜。
江行简轻轻抚着林葭玥单薄柔弱的脊背,心思却不知飘摇至何处。
“行简哥哥先忙,玥儿去拢香斋看看书静静心。”
收拾好碗筷,林葭玥走出屋子。
方一出门,她面上笑意便渐渐僵硬,面无表情去了拢香斋小佛堂。
“一切邪执皆依我见,若离于我则无邪执……”
她拿起宋挽留下的经书,一遍遍诵读,直至读到嗓音嘶哑,再难说出半句话。
小佛堂的佛龛后放着四个无字牌位,最新的那一个前头还供奉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玩偶。
林葭玥将它握在掌心,泣不成声。
“我不是有意的……”
“不,我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