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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看他深陷泥淖,自我厌恶,却拔不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厉永奎诡异地笑起来,笑得愈发狰狞,“我完蛋了,没救了。”

韩思农读高中那会儿,热爱读外国小说。

他最喜欢的一本小说里面写道:万事万物一旦造就,它们就已经有罪。

它们被抛进了肮脏的变异之河。再也不能逆流而上,回到无辜,回到本原。

他当时太年轻,没法理解,觉得太玄乎,人怎么可能生来就有罪呢?

而且,如果意识到了错误,忏悔过后,就真得没有回头路可走吗?

在后来经历的日子里,他渐渐明白,人世间造就给他的痛苦,真的如影随形。

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一遭,原来确实在受苦受难,人如果不是生来就有罪,又何须赎罪似的生存下去呢?

他和厉永奎曾经接近过本不知情的东西,没有准备,慌慌张张将罪孽埋下更深的根。他竭尽所能,不让事态扩大,只为各自改弦易辙地继续苟活着。

他希望厉永奎将他和所有发生的事当作成为过去,不再为此烦恼,他们都相应地付出了代价。

韩思农摆出了到此为止的姿态。

他看见了厉永奎对于自己能如此抽身而退、迅速复原后流露出的失望。

“去柜台帮我改签吧。”韩思农已经站起来,背对厉永奎。

厉永奎明白,韩思农不想再同他多作讨论。

他的眼皮和嘴唇,同时震颤了下,而后听见自己说:“好。”

顺利改签完后,他们沉默地又回到了候机大堂。

几步之遥的机场精品商店里,在放当季的流行歌。

竟然是他们都熟悉的女歌手,那英饱含深情地在唱:重温几次,结局还是,失去你。

厉永奎的心间「啪」地被重弹了一下……可他只能屏住所有发狂似的念想,装作若无其事,守住这最后的时光。大约二小时又三刻钟。

机场广播响起,正是韩思农即将起飞的航班。

韩思农徐徐站起来,抽掉了最后一瞬。他稍稍侧脸,给了厉永奎一个平淡的笑,厉永奎已经喘不过气来。

厉永奎跟着站起来,想要抓对方的手腕,蓦地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超出范围。

他停顿在半途,退后了些,定定望着韩思农问:“我该怎么办?”

VIP通道空荡荡,Check in柜台边只有挂着虚伪漂亮笑容的地勤人员。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韩思农笑了笑,将机票递给了地勤Check,然后头也不回走进了登机甬道。

不做任何事,就不会徒劳,静静等这个夏天结束。

炎夏带来的痴迷、昏头胀脑,总会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尽数散去。

韩思农在天上飞的时候,他的独生子韩炜,正卖力地花着他的钱。

韩炜垂着长睫,脸蛋光亮平滑,虽然年龄不大,已经初具迷惑人的轮廓。

他正在网上购物,要买最新出来的限量车模,还想要换一副近万的降噪耳机。

同桌凑过来,窥见他的手机页面,羡慕地夸张感叹,你爸爸对你太好了吧,好爱你哦。

韩炜皱着鼻子,刷手机的指头顿住,满不在乎问,这也算爱我啊?他嘟囔着,将购物车清了两件商品出来,像是在问同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爸爸不会这样吗?

同桌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啊,我爸爸要是跟我买东西……可是有条件的,必须得考试进步,最起码进步十名。

韩炜不作声了。

他忽然想到,韩思农好像对他真没有任何严苛要求,成绩从不过问,想买什么也不用提前打招呼,放任他为所欲为。

韩思农从不拿条件来唬他,不同他竖立规矩。相反,远在国外的齐婼浅比韩思农要麻烦些,时不时视频问他……有没有好好去上学,有没有认真听课,成绩有没有进步云云。

即使韩思农对他这样宽松,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来自于韩思农的父爱。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们并不是那种亲密的父子,韩思农空有一个虚无缥缈的父亲形象,立在他的生活边缘。

放学后,司机接上韩炜。车开进院子,之前一直在清理的泳池,今天总算注满了新水,水波摇曳,晃出一抹蓝。

韩炜几乎是蹬着鞋子跑上楼,迅速脱了校服,换上宽松方便的运动服。

他下楼,去冰箱里取了一听可乐,咕咚咕咚猛灌完,打了个甜味的嗝,惬意十足。阿姨过来询问他,韩思农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吃饭。

韩炜想了想,告诉她,肚子暂时不饿,想先去游会儿泳。

太阳还未下山,韩炜没有换泳裤,只是脱了上身短袖,直接跳进了泳池。

他天生白长得秀气,继承了韩思农的基因,怎么都晒不黑,为此学校里不少男生开玩笑,叫他小妞儿。

他知道这是同学之间的打趣,可毕竟只是个十多岁出头的少年,脸皮尤其薄,经常别别扭扭,每次被人叫绰号叫烦了的时候,他就会涨红着脸,冲到对方面前,直接一拳头挥下去。

因为这份冲动,他被请过好几次家长,均是韩思农的秘书出面代劳。

韩思农知道来龙去脉后,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心平气和地告诫他,小炜,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不爽的事情,跟爸爸说就好了,爸爸会帮你摆平的。

这会儿,韩炜又会觉得,韩思农大概的确是在爱着他的。

他游了好半天,少年正在发育的身子包裹在澄透水下,像条小鱼一样快活。

他并不知道,在未来,他会长成格外迷人却不自知的模样,赢得许多人的心。

待到他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地平线附近只有稀薄的红色余光。

他胳膊有些酸,大概是游疲乏了,便懒散地靠在池边休息。没多久,他听见了背后有脚步声。

他转过头去,韩思农微笑着站在池边,居高临下,语气温和地问他:“吃饭了吗?”

韩炜捋了把湿掉的头发,懂事回:“没有,爸爸。你呢,吃了吗?”

韩思农摇了摇头,“那我们一起吃饭。”

韩炜没有反对,双手一撑,利落地从池子里出来了。

韩思农弯腰拾起户外椅上早准备好的毛巾,递给韩炜。韩炜接过来,一边擦拭,一边同韩思农并肩走回屋子。

晚餐已经准备好,很家常的菜色,也色香味俱全。

电话铃响的时候,韩炜正在认真啃排骨。他看见韩思农有些迟疑地接起来,脸色不算太好。

听筒泄露了对面的声音,韩炜听出来了,是苏素。

韩思农脸沉着,嗓音也沉着,速战速决结束了对话。他一直在坚持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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