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炜用手推了推韩思农,大概是被抱得不太舒服,嘟哝了一句,“爸爸学、学习,学我当好孩子……”
下一章破镜。
第48章 chapter 46
厉永奎的退出之路并没有那般简易。他是核心股东,曾经又任高管要职,三年后才能解禁套现,然后通过对外声明宣告在悦达的结束。
他咽不下这口气,最上头时干脆停摆了手上所有项目,闹得一片狼藉,连累跟着他的人,两头受气,叫苦不迭。
后来,气稍下去些,他又找来公司章程,细致研读,试图用自己的特长打败韩思农。
结果,他发现,自己替韩思农做了完美的规避,挖了坑,尽给自己跳。
为了保证管理层利益的「黄金降落伞」原则,当年他昧着良心,直接删除划掉,不纳入合同范围——自以为凌驾把玩他人,哪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可谓后悔莫及。
可再怎么僵持相搏,只要韩思农铁了心想要他走,那么死皮赖脸也留不下来。
他们的局面已经滞堵,变成了一团烂账,镜花水月。
更何况,还有颗定时炸弹:徐行,无端失去了踪迹。徐行的落跑,令厉永奎更加百口莫辩,大可以夯实他的忤逆之心。
他没有放弃追踪徐行,但屡次挫败,线索中断,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这样凭空消失。他不得不怀疑,韩思农是不是暗中解决了。
悦达,于他而言,的确再无立足之地。
他一不做二不休请了长假,决定转换心情,游览祖国的大江南北。
临出发的前一晚,清行李,厉永奎盯着摇表器,迟疑了好一会儿。
在透明玻璃后的那块金劳,慢悠悠地匀速翻转,转得他胸口闷闷,惶惶不安。
多么希望时间可以不走了,定格在那些最值得被珍惜的瞬间就好。
事与愿违。
他被卡住了,卡在了最卑微、最危险、最蛮横的时间凹陷里。
要从遇见韩思农那刻起计算。
他去了敦煌,看见漫天黄沙,在莫高窟前,身形寂寥。那么多尊神佛,悲悯世人,随着斧凿风化,也快化为无形。
大量的佛像和壁画,斑驳色彩缓缓褪去,埋没在这连绵的,由风沙和砂岩造就的洞窟中。
剥去一切修饰,这里忽地成为了樊牢,渐似坟墓。就像这人间,去哪里都是画地为牢。
他在北方待不了,太过于悲凉,太过于触景生情。
他转去南方,江南烟雨,桂林山水,再秀美无边都遮不住他掩饰在皮囊之下的锋利悲楚。
他无助地又往更南走,去到云南。
大理日照充足,有点儿像他的家乡。
和路上短暂结识的游人交谈后,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西双版纳。
到西双版纳的那天,接近十一月底,整城都在欢庆水灯节。
下榻的酒店前身是一处傣寨,保留了大部分当地风情,侧庭有一座水井塔。风吹过来,塔尖的铃铛脆脆作响,像在低声颂文。
厉永奎恍惚地走近,看见塔壁镶着闪亮的珠宝明镜。一片一片,串联成尖锐的刃,割裂他的倒影,刺透他的视觉。
他忽地却看清了。
这些年,他再怎么自以为卖力,能为韩思农做到的,始终都太有限。他只是一个人,并不是千军万马,拼命去忽略的弱点,却是最致命伤处。
韩思农构造庞大帝国,怎么可能非他不可呢?是他太得意,暗示自己,喜不自禁架高了啊。
他双眼通红地闭紧,双手合十,垂下头,似乎在感激,这份佛意点化。
晚上,在澜沧江畔举行水灯祈福活动。
漂亮姑娘们穿着傣族服饰,如织穿梭,天灯绵延飘荡,铺满夜空,变成了星星。
他端着一盏橘色小灯,火光摇曳,枯站在人群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千里迢迢奔赴异乡,可笑地排遣郁闷,疗伤吗?
疗什么伤,放弃韩思农吗?简直耸人听闻,他的坚持,他的信仰,不正是依附着韩思农而存在的吗?
他如果离开韩思农,就无路可去了呀,这怎么可能是他会容忍的结局。
他不能光依赖韩思农的善,他还得接纳韩思农的恶。
水灯寄托的祈福并不能被上天垂怜,或者聆听到,他得靠自己改变命运。
就像许多年前的许多瞬间,都指向唯一决定——孤注一掷追随韩思农。
想通后,厉永奎立刻订了张最近的返程机票,并向韩思农发了条短信……
——不行,还不行。怎么能到这里就行呢,我要回来。我会像铁一样烙在你身上,烧成灰也赖不掉。
厉永奎是第三天过了午夜才到。
航班延迟,还不幸受到航空管制,飞机盘旋在上空,迟迟无法落下。就跟他的心一样,看不见韩思农,没法落下。韩思农,是他赖以生存的重力。
出了机场,还得等出租车。
厉永奎拖着行李箱,疲乏地等了有近半个钟头。好不容易坐上车,困意侵袭,视线渐渐模糊。他就那样睡过去了。
是被剧痛刺激醒的。耳朵嗡嗡,已经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身子更是沉重,想要动动,竟引来穿心夺命的疼。
这是怎么了?
猝不及防地,一股强大的顶撞,从外部砸下来,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将厉永奎再度砸晕过去。
在他清醒的最后一秒,心里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恍然大悟。
该来的,总会来,怎么都躲不掉。
每个人都在不停输,不停还债。
严英载韩思农去医院的路上,几度欲言又止。
韩思农发觉他的挣扎,微微侧过头问:“怎么了?”
严英顿了顿,手上下意识使劲,将方向盘握得更紧了些。
“思农……”他声音有些哑,“怎么会这样巧?”
韩思农调转目光,看向车窗外的街景,轻描淡写地问:“不敢置信?”
“不是不敢置信,是……”严英说不下去,他害怕正是他预想的那样,他缓了半刻,愤懑道,“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觉得真他妈无语,这什么狗日的世道!”
韩思农不言语,像生锈了似的,极缓极缓地往后靠,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到了医院,严英陪韩思农上去,快到病房门口,韩思农忽然说:“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严英愣了一瞬,立马点头,笑得有些牵强,“可以可以,我在外面等你。”
韩思农进去的时候,厉永奎正直着半身,输液。
没怎么惊异,毕竟,他是确认过他清醒了,才来的。
厉永奎听见响动,呆滞地转过头来。
韩思农看着他,眼睛里的底色复杂,有一种很深的怜悯,还有一种稀薄的厌倦。
韩思农站在原地不动。
厉永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