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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去。”桂弘放慢几步随后与他道:“把马拴上,一身轻的也好逛。正好几日没洗了,晚上还能舒服睡一觉。”

画良之掀眼看了他。

桂弘这语气在他听来完全就是个毫不在意,半点没察觉自己的局促不说,甚至跟平常别无二致。

到底是忍无可忍,小声埋怨道:“怎想到这儿来了。”

桂弘眯眼瞧着他:“哥,你记得小时候我缠你带我到镇上去,你不同意。”

画良之沉上片刻:“山门有规矩,内门弟子不可随意下山。”

“我求你偷偷带我去,你不应。”

“被人发现了,罚的是我。”

“所以我今日来了,再没人能罚你。”

“你就没想过。”画良之捏了手,声音是不情愿的:“我并不想再回到这儿。”

桂弘垂目看了他一会儿:“那我们不去山上。”

“没什么区别。”

“镇上有什么不行。”桂弘追问。

画良之叹了口气,下意识揉了揉胳膊。

无力感充斥着身躯,辩驳都显得苍白。

“你能知道什么。”

“为何总要与我这般搪塞。”桂弘非但没有作罢,反顶风而上,抓了画良之胳膊逼问:

“我又不是那五六岁的孩子狗屁不通,你心里头到底有什么说不出的,堵得死的,怎就不能说出来了,我又怎就一定会不懂。”

——“你莫要同我做什么隐忍大义似的,太疏远了,我不舒坦。”

“别拽我。”画良之眉头紧皱,面露痛色。

桂弘懵得松了手,心道自己并未用力,却见他已经跟吃了痛似的反复揉着骨缝。

恰逢天气湿热闷阴,明日多半是要落雨。

“懂又如何。”画良之随便甩了甩胳膊:“你试想过连带你偷跑下山被发现都要吃鞭子挨罚的我——”

“直接把你弄丢了,他们要如何对我。”

画良之苦涩失笑:“反正就是街边捡回来的一条贱命,奴身而已,随便处置了也无王法规范,自然要按他们开心。但说我那时候还真是脑袋空空,假若你只是个平凡人家的弟子,以你当初那资历,南山怎会纳你入内门,还专派人照顾,我怎就没想过你会是这大昭沦落的皇子。”

桂弘脸色骤阴,忽双手按住他肩膀狠声道:“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说了如何,你难不成要下令屠了他们的山门。”

“未尝不可。”

“别说的这么认真,怪吓人的。”画良之推开他踱步出去,摇头道:

“无可厚非,奴的命本就不值钱。换想一下,当初随手捡的乞丐在山上吃你喝你,感恩不知反弄丢了龙种让门派口碑一落千丈不说,甚至偷学独门武艺,盗取武器,该不该死。”

桂弘心上扎了刺,挑着皮肉叫他痛得死去活来。即便面不露色,不过发白的唇几抖,冰冷道:

“您觉得我也会同那群人一样想你,觉得你卑微下贱,命不是命。”

“你没有。”画良之舒眉笑了,带着无可奈何:“你比他们更恨我。”

“画良之,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桂弘强忍那些因痛而呼之欲出的怒意:“早说了那些错非你酿成,我也不不过为人左右而错义言恨,而今我连爱都不知如何表述,不恨了,不恨!是你仍深陷其中释怀不得,求你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桂棠东。”画良之终于停了步子,回头看向他时,那瞳孔虽然恍惚,但却有着一种异样到杀了心的温柔:“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

“若是这张脸。”画良之歪头摩挲了眉角:“无可厚非,但总该有腻了那一天的,我比你年长得多,而今也过了三十,消逝得快,我等你厌了就好了。”

桂弘一时哑言。

“还是说萦回于儿时那些温存——温存我也可以给你,但你要知道,依赖并不是情爱,莫要混淆了。”

“……”

“你要走出那心门困境的小天地去,认识更多的人,去看看更广的天,像是真正的海浪,而不是只盯着我一个,只会让我越发觉得是儿时宠你太溺,教坏了你,害你一往情深地纠缠上我。”

“亲都亲了,做也险做了。”桂弘不知如何作答,急迫要他慌不择词:“你为何还要将我拒之千里外!”

——“栗子糕,栗子糕哩!软糯香甜,南仓特产!栗子糕!”

——“客官,来游玩的吧?快来尝尝这南仓栗子糕,包您满意!”

“……”

街边人皆异样侧目于刚暴喊过的桂弘,一时间四处顿噤,不说尴尬都是假的。

卖糕的吆喝停在一半儿,桂弘这会儿些许心虚了,按理画良之怕是要跟他急,只是他竟淡然侧开身去,走到那栗子糕摊前。

摊主有些神色慌乱地打量了画良之,猛吞口水道:“客官,来点儿尝尝?”

画良之回头莞尔一笑,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似的:“阿东,哥给你买些糕吃吧。”

桂弘的地气软了,他委屈得发酸,瞥开眼置气道:“这时候说什么糕……”

“回客栈去好吗。这里叫我喘不上气来,阴湿闹得胳膊也痛。”画良之接过栗子糕,他放慢口吻 ,成了哄孩子的味道,叫人有些不爽,但又不得不妥协。

客栈内的热汤泉还算便利,桂弘洗过回到房里,推门而入时见画良之已经候在桌边。

他并未将自己完全擦干,长发湿淋淋地披散下来打透身上薄衫,桌上摆着满满一盘栗子糕。

令他略显诧异的是这人此刻不知从哪儿弄了坛酒,倒在那小酒盅内撑着脸独自抿上几口——分明就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何在这儿逞强什么。

“收拾完了?”他微微抬头,眼神微眯时会非本意地起一层诱意:“过来坐,难得同你一起吃酒。”

桂弘自然是不会推脱的,光是眼前这副摸样都快让他渴到喉紧。

他飞快坐到画良之面前一口闷了杯中酒,视线在他身上草草掠过收了眼,不敢再看。

“许是我鲁莽了,不该自作主张带你来这儿。”他吞了酒,任那股辣意冲上头顶,自责感随即而起,闷闷道:“只是妄想故地重游,你我之间是否能有些改变。”

画良之总是很快会被酒劲淹没,更何况在桂弘进来之前不知道独自饮了多少。

“天数命定,你我还能有什么可变的。”

“我良之哥本是世上最不信命之人。”桂弘呷去杯沿最后一滴酒酿,随手捏了枚栗子糕端详无心端详着:“你现在同我说什么天数命定,可能说服得了我?”

画良之脸上泛上微薄红晕,甚像是敷粉的桃瓣,凤目含水汽流转出骨子里带的媚色,一举一动皆非本意,

但透过这等春花秋月似的皮面,总能望得穿一些落寞百孔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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