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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的笑意噙出暖意:“怕您要提心吊胆,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就是那坐怀不乱柳下惠。”

画良之心想不愿与他争了,给这么一块儿软暖地儿还没人上下其手地叨扰,不睡白不睡。

只是半睡半醒间翻身时胳膊捞了个空,忽觉身侧无人的瞬间甚至吓得心脏一缩。

他探头看到桂弘抱剑坐在火旁,临近天明濛濛发亮,他在薄雾中坐着缩团睡得正香,鬓角结着露,昨夜柴火只剩点点火星跳跃,像是一只只发光萤火虫升上半空。

画良之揉揉胸口。

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滋味,什么心情。正如当下手指一蜷——那坐卧在火星中的男人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想确定眼前人是否为真。

想触碰他。

想碰。

他遽然醒神看向自己伸在一半的手,暗骂自己发癫。

他身上有万根收不起来的双刃刺,一旦被人碰了,就是要双双被刺得痛不欲生。

是我当做弟弟,视如己出一手带大的孩子,画良之,你岂能对他产生那般遐想。

他被自己弃得狠心,多年来无人关爱四处逢敌,将对自己的依赖错意成心悦爱慕无可厚非——

我总不能也同他一样不明事理。

他起身拨旺火堆,摘下大氅给桂弘披上肩。离近时看到他睫毛上结的水珠,不住拿手指抿捏了一下。

桂弘在那一霎那受惊睁眼,四目相对许只是片刻转瞬,来不及抽回的手停在一半——

“趁人之危?”

桂弘低声沉沉,慵懒中夹着些许调侃,画良之眼神匆匆滚走,下意识编了个慌:“有虫。”

桂弘尚且津津有味的神色顿凝:“什……”

“有虫,在你脸上。八足,毛茸茸,能拉丝——”

那男人一跃而起疯狂抓脸:“啊——!哪儿,哪儿!!!哥,哥!救命!!

天明后重整上路,二人临午后日光将熄时抵了东海。

以往书中所言海阔天高,洪涛热烈,画像中的层浪逼人,宛如吞人巨兽。桂弘与画良之半生都在颠簸求活,从未游山玩水乐活半次,自然未曾见过真的海。

而今木然踩在那松软沙滩上,看退潮的浪从脚尖溜走,冰冰凉凉,竟然巧妙地温情。

身后传来阵阵瑟箫声响,有君子说笑打板伴唱。二人好奇看去,五六人围在海礁石旁趁退潮饮酒弄琴,白衫搭得松垮,甚至于披头散发,十分随性。

“别光站着看,难得良夜,酒也充足,萍水相逢不如共乐。”

将入夜的海边人并不算多,人群中有眼尖的瞧见他们被人盯得紧,挥手叫两人过来。

画良之抬头与桂弘对望过后,应了声。

“二位自何处来?”

“皇城。”画良之道。

“不近。”那人道:“怎么,专程来看海。”

拨瑟吹箫声不止,其间有人醺醺提壶温酒过来,招呼画良之坐到沙地上,递了酒上去。

画良之尴尬笑笑,扭头往桂弘那一看,他已经抢身过来接了酒,摇匀饮上大口:“佳友不善吃酒,由我代了。”

那些个文人并未在意,反倒是上下将他端详仔细:“公子风仪俊朗,好面相。”

“什么面相?”桂弘来了兴趣,问。

“尊者气派,公子家中必定积德富贵。”

“积德未必。”桂弘隐声一笑:“富贵倒是真的。”

文人并未加多问,笑取火堆上串烤的海鱼给他。那鱼并不算大,只撒了些简单盐巴,外皮焦脆鱼肉清嫩,桂弘只咬了一小口,自觉不错,全递给了画良之。

画良之闷声吃着鱼,他不太愿与一些萍水相逢的人交融熟谈,也许是不太知打交道的方式,好在桂弘在这儿还算合群,勉强坐着混一口鱼也不为亏。

歌者的小调儿伴瑟声起伏,月色渐渐浮于远天之上,半月于海面倒映成一轮圆月,一半明朗,一半波涌,貌合神离。

“小友。依我看您二人当不只是什么佳友。”那文人托腮瞧桂弘看画良之吃鱼看得入神,入夜后海水哗啦声逐渐放大,几乎成了瑟箫的伴奏,于是人的情感也开始随之易感,放大。

画良之缩了一下,装成没听见的模样。

反倒是桂弘恍然回神,涩声一笑:“何出此言。”

“小友,酒凉了。”

桂弘随之怔然往手中看去,果不其然,那半杯温酒早消了暖气。

看得太过入神,竟忘了自己手中酒未饮尽。

第130章 完结篇——天晴

他们从海边回来,再过几日,已行至山林起伏的地界。

画良之起先只是没带脑子跟着他跑,直到过了几个镇子,翻上两座山,越发觉得这路程怎么熟悉起来,真到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没了回头路,晚了。

他这会儿开始不安起来。

挪着马不敢跑快,此处山林草木一一熟得让他作呕,好像那些青草烂木得味儿都呕在心里头,嗅一下便知道是往哪儿去的路。

果然不出几个时辰,官道尽头现出个不小的镇子,一面石拱门上旧匾刻上“南仓”二字,往里行上几步,街上全是穿着各式门派统一服饰的各家弟子。

南仓镇一向如此,这镇子四面环山,四周山上门派众多,平日里弟子们下山购置些必备品,或是吃一顿好饭,都要往这南仓镇上来。

若赶什么一年一度的会武时节,这不大的镇子更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酒楼客栈早早没了位置,热闹得很。

但也因四面环山,南仓镇常年被山雾包裹环绕,难见天日,飘着雾蒙蒙的雨,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味,很容易惹人旧伤复作,骨湿涨痛。

画良之终于忍不住了,他怕桂弘真要带他上南山上去,那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半步的地方。

当初他是怎么被人赶出门派,那痛早融进骨子里去了,自己有权得势后没少产生过回去屠了那些作祟之人的想法,也掰了他们几个的手臂让其悔不当初——

不过是当真不想再沾那山门半脚才算作罢。

对他而言,南山二字便是他的为奴卑微,受尽耻辱,也是自己无能护下最爱的小子性命,一时糊涂酿成终身的悔恨。

他怯怯退缩的劲儿实在过于明显,桂弘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画良之几度开口欲言又吞回肚子,他想着或许桂弘还是有些想念儿时风景的心思,

但换而言之无论处于什么想法,他带自己到这儿来,就是根本没考虑自己的心情,自顾自讨着游玩的趣儿,这般自私着实过分了些。

这让画良之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心情一落千丈,硬着头皮随他进去。

桂弘进了南仓镇的大门便下了马,街上人多不适合骑行。画良之牵马跟在后头默然不语,连步子迈起都是沉的。

“先寻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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