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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弘沉声大吼:“反正你这狗贼狼子野心,欲望无穷无尽!孤拦不得你,愿以一身换满城百姓性命!届时你是巅了这天下,还是再立什么傀儡皇帝,孤也管不得身后事!”

布特扛刀扬头,戏谑问:“你怎么换?”

“南疆大军至此再无退路,你也不想带着自己几万大军覆灭在中原境内!”

布特眉眼一压,焦躁的怒气上涌,震刀指向远处马蹄声亮的远处:“我有援军,怕个什么!”

“不过是什么鹬蚌相争时心怀得利之辈,妄图趁虚而入。当初拉拢同盟时未随你一并出军,这会儿指望他们救你一命?待护国军归来哪怕天下易主,荡清皇城屠杀百姓罪不可赦,大仇岂可不报,我大昭男儿仍会追回南疆,灭你家国!”

布特心里自然清楚,他垂眸隐去讪笑,此间倒是生了分佩服。

长陵一战独龙三千精兵被他三百人破得尸骨无存,而今万计大军压至皇城脚下二度强攻方才破得一丝缝隙——

若不是背后大军将至,还不知要被拖到几时。

而今他独身挡万军于城墙之上,魄力赤诚可鉴。

“素闻大昭太子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替死鬼。”布特佩服抱刀,朝他道:“如今亲眼见了,才惊觉你们大昭皇族,原来只有你才配是个真天子。”

“废话不少。”桂弘道。

布特一脸从容自若,抱臂向上喊道:

“布特敬您真率,一朝为大昭外疆臣子,终生当敬太子。您,自己跳吧。”

第123章 铁骑

詹勃业在城下杀得正是痛快,身上中了几刀都不知,全靠重甲皮糙肉厚杀得叛军屁滚尿流。

刀车上尸体串了几层,他拿身子堵着缺口,脚下死尸都快堆成新的墙,可那双斧毕竟是钝器,体力也不是无穷无尽,逐渐枯竭之时面前敌军忽然击鼓停手退了军,心里讶异觉得古怪之余,

好奇往城上一望,正打算喊几嗓子问问怎么回事儿,就见布在城上的禁卫沿阶跪了一地。

一股不妙升上头顶,老将忙是大声发问:“怎么回事儿,不打了?”

再便于突遁的寂静中听见一句“您自己跳。”

“跳什么。”詹勃业顿时浑身起了层寒毛,腾然丢下斧头往城上奔去:

“跳什么!老子命不要护这城池也罢,全死光怎的,皇脉之身谁要他说放就放!我杀他娘的,我给他杀敌,我杀,我——”

老将脚下一绊,咚地磕在石头阶上。额头的血顿时是个横淌,瞬间迷了眼。

那年过半百的粗汉趴在地上猛锤石阶,十指骨节血迹斑斑,扯声仰天大骂:

“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桂弘再不发话,背后仿佛有千针万刺地不敢回头,只将双目一闭,闻耳边风吹旗响啪啪扯破冷夜——

仰身一瞬忽被一道力度扯了回来。

他骇然睁眼,果真是画良之在下边擒住他手腕,那双凤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什么悲绝痛极,甚至于空空如死潭不见波澜——

“干什么。”桂弘喉咙发紧,后槽牙咬出腥味才能发出一问。

画良之并未作答,只是翻身与他一并站到那城墙边沿,这一动作顿时惹得桂弘乍出一身冷汗,急时顾不得情绪,几乎成了骂声:

“我说什么了!我分明说了不要你陪——唔!”

画良之不容他话音落下,猛地垫脚,双手抓住两颊狠狠吻上他双唇!

城下一帮敌军顿时傻眼,幸好禁卫全都埋头长跪错失一幕——

但桂弘却是再也发不出声了,他被堵着唇,两眼惊惶瞪大,心口忽然传来阵剧痛,霎那间眼泪不受控奔涌而出。

“哥……”

画良之脚步落回原地,见男人早是泪流满面,活像那山上受了欺的毛头小子,竟是一副超乎寻常的平淡从容,沉声道:

“等我。”

桂弘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张口泪水怕就会倒灌进口中,只能重重点头。

“南山事变过后。”画良之冷静道:“你等了我多少年。”

桂弘嘴唇翕动,半晌磨出声音:“十……六。’

“好,那便再等个十六年。”画良之注视着他的眼,只凭目光却能那般沉着有力,能让他缓回呼吸渐成平静,让桂弘连呼几口气,死死盯着他看。

“今日是二月二十八。”他道:“我替你守江山,逐蛮夷,还百姓安宁,见人间桑田,待十六年后的二月二十八。”

“我画良之一日不差,绝不食言。”

“倒也不用非守那么准……”桂弘带着苦意涩声笑笑。

“怕你等不及。”画良之道:“不许你率先投胎去,到时候你年岁比我长,要我叫你声哥——”

画良之嘴角一抽:

“恶心。”

“噗。”

二人同时低头一笑,又还成一片无声的萧瑟。

画良之沉了一会儿,他不再抬头看了,只低头后退几步,从墙头跃回城上。

大风卷得人碎发凌乱,吹云隐了月光下去,呼啸声愈发溃耳。

身后愈演愈烈的马蹄声几乎踏碎黑夜,万计铁骑风尘仆仆,逐渐在夜色中现出磅礴到无尽的队伍。

画良之的平静几乎算得上冷漠,在桂弘眼中与十六年前火场中无情拔腿而去时毫无二致,但这一刻忽然连唯一的心结也释怀了。

面前人的理性需要扼杀情感才能勉强维持,谁也不知道那副面容下的人心经历着何等刀剖手撕的痛,

就好像因一张脸便要顶着污言秽语,在偏见鄙夷与口水横流的贪色中夺荆而上,说什么习惯了,无所谓了,还不是一张面具遮掉所有,藏得严实,武装强悍到无人敢欺。

痛吗。

痛。

那为何不说,不喊,不叫,不哭。

因为无人同情。

反而暴露弱点,任人宰割。

画良之退到城墙中央,掀袍跪下,重重一叩。

“臣画良之——”

“恭送殿下——!”

“——杀!!!”

身后杀声已起,夜海洪涛似的玄黑铁骑涌到城下。

火光骤然将皇城脚下烧成白昼。

到头来还是空一人身,不知前生是怎样杀伤掠夺丧尽天良触犯天条。

老天爷什么都不给自己留,我什么都护不住,空留一堆又一堆许下却无法兑现的承诺。

画良之攥拳垂目,心头阵阵疼得浑身发冷,好像血液成了冰锥刺在身体各处,呼吸困难生涩,耳边嗡鸣逃避性地过滤掉声音,

那一刻南山上快要坍塌的木屋奔袭回噩梦,他在其间又看到那双绝望的眼。

依旧是迈不出脚步,无论梦回百次身体仍是失控,或是纹丝不动,或是反向跑出门弃他而去。

冯……

——“杀啊——”

冯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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