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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的证据,难以结案。”
世帝沉上片刻:“命人将宣儿送去皇后那。”
堂下众人骤地一窒。
“统统杀了。”
堂下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间却无人敢站出列,在这风口浪尖替贵妃与兵部说情。
“宁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
世帝睁开眼,怒撑起身,缓步朝殿外踱去
“朕这大半生啊,也就这样过来了。”
靳仪图领御前卫到德惠娘娘寝殿时,季春风的人早已奉旨为带走五皇子而先了一步,然而乌泱泱的禁卫围在殿外,却无人敢入内。
他先是疑惑半会儿,靠到季春风边儿上,往里看去的瞬间厉眉猛地压紧。
靳仪图鼻梁一紧,不自觉抽动几下,接着问:“来晚了?”
“嗯。”季春风怔然点了点头:“怕是有预知。”
殿内一声寒骨刺耳的尖叫断了人思绪,闻见骚乱赶来的宫女跑到一半滑摔在地,见了鬼似的蹭着往后退,惊恐大叫。
德惠娘娘一席白衣披头散发,方才缓缓扭过头,恶鬼似地朝他们咧嘴,渗然大笑。
再是狠地松开双手,空洞洞的眼里两泪水刷啦滚下。
她手下昔日采梅调皮的幼子早已面色黑紫,脖子上一圈足以勒断骨的青红指印格外惊悚。
“好事,好事。”
德惠娘娘失心冷哼,脸上狞笑伴着泪让人丧胆。
“与其见人眼色,被灌孽种之名处处排挤活一辈子——”
“不如与母妃死在一道。”
她抹一把泪,脊背挺如初入宫时大红轿上英姿飒爽。
那日成秀女被选入宫妃,人人传她光宗耀祖,女子身为一家族争光。
何为争光。
“我就当一棋子为人摆布,讨好那年苍老人,为他生子传宗便是光宗耀祖,为我父兄开拓官途便是光宗耀祖?呵——”
她解下外袍覆在幼童尸上,不顾自己只着亵衣不整,香肩似柳却不扶风,格外挺拔。
“我不后悔。”她笑道:“什么通敌,什么卖国。我只想让我的儿子不像我般活就要为他人驱使,我要他自成天地!”
“诸事有成有败,谁知那狗太监养虎成患,坏了我大事。无所谓,皇权吗,总有——
“靳仪图!”
嚓。
德惠话音未落,张的口甚至未来得及闭上,人头已经滚落脚边,一顿后,血色喷溅勃出。
季春风只来得及叫出个名字。
“你…”
靳仪图飞速在护臂蹭掉剑上血肉污迹,重新将手揣回怀中,端得是个冷目无情。
“杀吧。”他微觑细瞳,朝背后禁卫下令。
“靳……”
季春风难以置信地跟着他扭头,汹汹捕杀上去的禁卫们从身边掠过,血染长殿,惨叫惊骇,经久未止。
铁锈腥破了满院红梅香,放眼望去四处飞红。
季春风眼色一沉,落到靳仪图揣着的手臂处,伸出去抓他的手停在一半。
“怎么。”
“你……没事吧。”季春风问。
“我?”靳仪图皱眉偏了半头:“我什么事。御命要他们的命,我不过奉命处置罢了。”
“不是,我说你——”季春风顿了片刻,小叹一声,道:“我看错罢。也对,你能有什么事。”
与此同时,大殿内争端仍旧不断。皇城难守,移都之事迫在眉睫。
然短短五日,带不走满城十几万的百姓。
众人皆言长陵失守是因太子临阵脱逃,未能撑起军心战到最后,落成他的把柄。
无能之辈手牵手筑成面虚伪的墙,全责推排在外,当个事不关己的多嘴人,将所有责任归于他身,甩自己干净清高。
“皇城总该有人守。”
宰辅继续道:“这么多天,陛下也该下决心了。”
皇帝扫眼见端坐堂侧的大皇子桂康,他将衣摆平散在地,嘴角难测地挑出弧度。
“是要我再送了他。”世帝哑道:“报应啊。”
真龙睁眼,瞳内浑浊暗淡。他自龙椅站起,面前唰唰跪倒一片。
“求陛下抉择!”
“请陛下立旨!”
“求陛下为大昭千年江山决策!”
“……”
万般聒噪好像开了锅的水,世帝深感自己便是水中沉浮的豆腐,注定要被搅得稀碎。
“十六年前。”世帝声哑,后背也佝偻许多,缓步立身阶前,众人之上,沉沉道:
“众卿死谏,言二皇子勾结政党暗养私兵。朕杀了他,是以身作则为慑诸侯,杀鸡儆猴,确是换来十余年的江山安稳,朕,无悔。”
他冷一扫百官,又道:“而今五皇子生母旧事重犯,竟要带宣儿一同去了。你们现在站在这里,逼朕再送他留守皇城,成叛军祭物,这皇位——”
“注定是要朕成那孤家寡人。”
突然间面前大殿两扇高门猛地拉开,拒之在外的阳光唰地泼洒进殿。
浓烈的夕金瞬间镀满黑青砖,随高门开启角度逐渐吞没大殿。
琉璃瓦耀刺人目,百官愕然回首望去,一轮红彤夕阳正对龙椅,觑目隐约间见得有人影长身浩气,逆光拾阶而上。
靳仪图急地抽手扶剑,不想抖了个空,两下才摸到剑柄。
世帝睁不开眼,以手遮在额前,直到殿门咚一声闭合,将溢金再拒门外——瞳中青光散去之前,四处已是窒息噤声。
桂弘一身银丝金甲,发髻高束盘接头顶,一丝不苟,腰胯足有其身量大半余长的雪银龙头托大剑,束袖勒得小臂线条饱满健硕,整身轩昂挺阔,浓目中满带自信。
其身后护卫长重伤尚未痊愈,着藏青鱼龙服,半臂以绷带吊挂,白底靴踏得稳健,黄金狐面诡异带笑,盘七煞伐杜在蜂腰。
二人一前一后,一并掀袍跪下。
“父皇。”
桂弘拜道:“儿臣愿意。”
世帝大震,愣是哑口半晌,视线落在他高盘的发髻上,那佩着其上的小金冠简约大气,没什么特别的雕花,却衬得他整张脸更显成熟。
“你……”
世帝余光一扫百官,心头忽地空了半截,慌道:
“你可知朕要让你做什么。”
桂弘颔首,举臂高过眉心,俊逸浅地一笑,决声道:
“儿臣愿代父皇死守皇城,为护百姓,身死不退,绝不苟且脱逃!”
他这一字一句底气雄厚,铿锵有力,甚是一瞬间让满朝文武错意成什么贤君威武的气派,可他们知道,疯子也会口出狂言。
却也正出在了他们心坎上。
如此一来,主动请缨便是自愿,就是连陛下都没了拒绝的理由,顺水推舟——
有人留守皇城,他们才能理所应当地逃离这里寻条生路。
世帝长叹一声,佝偻的后背明显更弯几分。
殿外夕阳缓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