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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万一,真要打起仗来,武将都是用命护君,难免要伤。该懂得知难而退才是。”
曹亭廊摸着那些淡痕存过的位置,悠悠道。
“再说吧,义父,我挺喜欢现在这位置的。不白瞎一身武艺,还能交到兄弟。”
项穆清伸手将披发全拢到前头,说。
“你得学会适可而止。”曹亭廊目光不动,继而问道,语气不像催促,没什么命令的意思在里头,但又不似教诲谆谆,正如他阴晦泛浊的目,蒙着层不明不白的雾
“真不忙?”
“不忙的,义父。”
“嗯。”老宦官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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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宅子似是荒了许久的闲宅,不知上任主人是谁,至于好端端的为什么荒了,没人知道。
许是偏僻,又或曾为凶宅。
但撞上两位生死不惧的,哪还会怕他个鬼是不鬼。
只不过这宅灰积得厉害,进去就有股强烈的霉味扑鼻而来。
出乎意料,这宅子好大。
画良之杵在门前愣了好久。
这可比自己之前那正三品大官住的还大。
不,哪有住得起这么大宅的庶民啊操!
桂弘却是个不为所动,甚至满脸嫌弃地踩着枯叶,掐着鼻子进去,嫌得不想动手,咣当踹开积灰的门。
劲儿大了些,劈头盖脸落下的灰呛得这具金贵身子直咳嗽,喘得像根大风天里的通天杉一样打颤,也把那锈了的门踹歪大半。
画良之看不惯他烂脾气的这娇生模样,在后头怄气地翻了个白眼。
果真他太高,又长又壮,在这“小宅子”里绕上几圈儿,像条顶梁柱成精了似的悚然。
门框低,进门的时候还得弯腰低头,要不撞脑袋。
“这地方,真能住人?”桂弘到底忍不住,拧眉叉腰,眉头拧成一坨,盯着屋里一方小床烦躁道。
画良之跟进去,嘲了声:“打扫出来多好的地方,庶民修上三辈子都混不到的宅子,还是跪谢皇恩吧。”
“不是说这个。”桂弘过去拿胳膊量了这单人小床的大小,委屈巴巴回头说:
“这玩意儿太短了,我腿长,睡不下。”
“……”
画良之吞了口水,不经意瞄了眼他那修长优越的下半身,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只好随手拍拍木椅上的灰,随处环视一圈。
“宅子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打理起来费事。咱现在身无分文,吃饭都是问题,这种宅子没个下人清扫除草,伺候不起。”
桂弘把宫里派人送来的粗布棉被抖在床上。他穿得少,早就冻透了,便也不管这小床能不能搁下小腿,先裹着蜷在上头,舒服缓了会儿,拿眼神眨了眨画良之。
画良之背后顿时一麻。
“靠,老子不干!”
“可你答应父皇照顾我的。”桂弘像只笨熊样的缩着,得了便宜地洋洋道。
“想屁,这是你的宅子,要收拾也得是你收拾,我不过在这儿守着点你这个麻烦包,免得被哪个仇家借机捅了刀子,死于非命,可不是来给你当老妈子的。”
“我付你月禄。”桂弘轻佻道。
“你哪儿来的钱?”
画良之承认自己听着月禄二字,守财本性带得耳尖一动,晃地险些信了,回神骂道:
“区一介布衣,当出去自己谋生!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明天出去找活干。想复你那什么仇,得先能自己活命!”
桂弘充耳不闻,反扬眉跟个登徒子似的一挑,拿手指了指床头抽匣。
画良之莫名其妙地将那抽匣拉开。
分明都入了夜,四下黑漆浊暗,哪知抽匣展开一瞬间金光闪闪,差点刺瞎了眼。
“我………你这!”
全是金晃晃的大金锭子。
“这、这都怎么一回事啊!”
第53章 相依
“说过的,跟了我,总不会让哥吃亏。”
桂弘搁床上撑起脸,画良之那挂不住的惊愕模样实在让他暗生窃喜。
就像个使坏得了乖的幼童似的,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可劲儿咬嘴,把那又怪又坏的笑往回噎着。
“你个痴的,何时说过这话。”
画良之乜上一眼,不愿再往那倒胃口的笑脸处看去,只自个儿嘟囔着:
“非但不止,我这喉咙里塞的,反全是你给的亏。”
“说过,以前。”
桂棠东抿了抿唇。他觉着渴,是面前死里逃生,终能好好坐在面前的人让他口干。
恍回那些年破宅相依的平常,虚梦中的人真实回了身旁,人的欲念永无止尽,曾日思夜想的失而复得,已经无法让他觉得满足。
让一头向来恣意的虎去遏制捕猎扼喉的冲动,可是不易。
亏得这虎知道,口渴,但不能饮鸠。
也拎得清是要一时饱,还是日日饱。
“很久很久以前,你当是记不得的了。”
他说:“反正那时我小,再认真的话,怕你也只当童言无忌,晃晃脑子,全做汤水丢了。”
画良之瞧见他眼底那抹真失落,心头紧地一缩。
这滋味让他觉得荒唐,也慌张。
只为自己地活得太久了,而今年过三十,功成名就,不少富贾贵人说媒催婚,皆是以觉得麻烦,耽误前程,怕要生了什么无用的软肋来束手束脚,干脆全以公事繁忙为由,推得干净。
兄弟们怕他憋着,无处发泄,青楼没少进,但看那些胭脂俗粉,就算媚眼抽丝,如花似玉,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且就凭那酒量,往往几杯便醉了,连留宿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到了头来,无谓男女,只是,不喜欢。
统统不喜欢。
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浪费过半点情感,不留恋,不依恋,不共情,不怜悯。
没人活得比我更苦。
无人怜我,何怜他人。
但自进了王府这短短几月,竟是做了太多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举动,决定,冲动。
曾以为是那些堆砌起来的自责催人发疯,但事至今日,所行之事,真都是自责吗。
若真只是疚愧,何以将心颤成这般。
为何,会,这般酸涩。
他于高台王座,困兽无门,过得委屈,但那冠冕堂皇终是适合他的,他就当一身蟒袍站于众生之间,而不是退回去十几年前的村野,也不该蜷在这逼仄尘埃的小屋。
哪儿错了。
到底从哪一步开始,错了。
还是我错了。
画良之收了眼,不敢再看。
只是起身拾掇起地上杂物,准备清扫屋子,伺候伺候这小祖宗。
罢,事已至此,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庶民也好,人只要平安无恙,总是最好的。
但就是想不明白,说好的贬为庶民,那就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