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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手里长剑咚咚敲了三声门框,指向季春风。
他眼中那股疯劲儿,带着毛骨悚然的无声狂笑,加之人高马大,皇子身份,谁能不怕。
这可是个疯子。
“残害忠臣的皇粮蛀虫……!”季春风捏拳咒骂,反口争道:“有本事你连我一并杀了,罪加一等,到时一并下了地狱也不让你好过!”
“话都跟你说一样。”桂弘不爽地挑了眼身后的画良之,怠缓道:
“地狱我自会下,不过还轮不到你送。”
说罢,长剑挥起。百锻薄刃相映月光,银辉曜曜刺破长夜,晃地照亮人面!
画良之速闪身拦到他二人中间,抵住桂弘手肘,试图把他往后推——一个力弱体虚的病患,想去攘个身材魁梧的疯子,分明天方夜谭。
但画良之还真就半推半就着他,一并倒出了前门门槛。
“回,这就回。”他仰头,从下颌处看向桂弘泛红阴鸷的眼。
想他这些时日当也是个耗神难眠,生熬硬捱过来的。
这般配合,想必他也没有要将事儿闹大的意思,正就着自己顺水推舟,好下得了台阶,又带得走自己,便道:
“别闹了,我同你回。”
季春风见状更是不甘罢休,恨其不争地急声喊:“画良之!你硬气点!怕他做什么,回来!”
“画良之!回来!!!”
“王爷,走吧,走……”
桂弘笑得狂妄,不顾季春风在后头瞎喊,拽起画良之就走,本来就身子虚得风一吹就倒的人,给他扯得像在飞。
转了个街角,再拎鸡似的塞进个早候在那儿的马车里。
车里火盆烧得可旺,桂弘进去直接给他按进锦织的软垫,再把狐裘当被子似的盖他身上,压严了边儿,才松口气,坐到地上,抬头瞅他。
画良之陷在垫子里,斜眼盯着脚底下坐着的人。
“胡闹。”
“是你乱跑!拖着这身子还敢出去,不怕晕在哪儿让人卖了吗!”桂弘气得不行,不敢大声骂,气息全压在喉咙里,说:
“哥,你知道我叫人端晚食进去,看你不在,吓成什么了!还以为你又要……”
“要什么……”画良之懒洋洋闭了眼,是这马车里太暖和,温得人倦意直涨。
“我哪儿敢再死啊,届时你怕是要砍了阎王爷,强给我揪回来。”
“你喜欢季春风那小子?”
桂弘冷不丁一问,画良之倏然睁眼,再不耐烦地闭上,须臾间像是瞥见了什么水波,反正先啧了声:
“屁。那是兄弟。你哥不喜欢男人不知道吗,别满脑子装得都是狗屎。”
哪儿来的水光。当是自己累得眼花,看错罢了。
但他又耐不住好奇,稍将眼睛眯开条缝,往桂弘那儿偷看去。
这疯王爷那么大一条身子,跟叠了一折儿似的全挤在马车角里,红着双眼,掀起眼往上皮瞧自己。
嘴角咬得委屈,下巴都跟着起了核桃褶儿,不是错觉,他是真含了泪儿在眼里,眉头压得他眼尾低垂,活像只犯事儿的犬。
“……”
画良之睁开半只眼,冷道:
“哭个什么。”
桂弘把鼻子一抽,视线甩到边儿去,闷声道:“谁哭。”
哪知错事憋屈的犬可不能劝,不然本还心里半愧疚半伤心的,一遭关心,全成了委屈。
眼泪儿跟断了线的珠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起先着了慌,试图拿大袖去遮,去抹,后来知道藏不住了,干脆瘫坐地,抽嗒得肩膀发抖。
接着撒泼打诨地喊:“那你跑他那去,我要不来找你,你就要同他睡了吧!”
画良之搁底下踹他一脚,使不上劲儿,疼不着,倒是足够僭越。
“睡什么睡,能不能想点干净的!我就是出来透风,身无分文,饿了,没地儿去,好蹭个饭吃。”
桂弘呜咽几声,眉头皱得成了川。堂堂王爷挨了属下一脚,反挂着一脸鼻涕泪儿的傻乐呵起来,嘿嘿往前爬了几步,两手抱住画良之的腿,在他裤腿上蹭掉的鼻涕,枕着膝盖扬头看他。
马车里灯晃得亮,也照得他一双水汪汪的乌黑眼,油亮明媚。
“那你们都做什么了啊?独处一室……”
“吃鸭子。”
画良之无奈道。膝盖上这脸满是清澈,胸无城府的傻相让他真没法讲骂字出口,只好再接:
“交点朋友吧阿东,别看见谁都跟发情的狗似的,拿下半身鉴人。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过命的朋友,生死知交。”
桂弘直接略过他那句教诲,紧着追问:“什么鸭子,我亲手喂的粥都不惜吃,跑这么远,来蹭别人家的鸭吃!”
“……熏鸭,比什么天天灌的参鸡粥好吃多了,总得让人吃点油星。”
桂弘听了,起身探半个身子出去,朝马车边上坐着的随从喊了句:
“喂你,明儿天一亮,就去给我把皇城最有名的熏鸭店包了!”
“诶!”画良之强打精神支起身子,急道:“干什么呢,喂老虎也没这么吃的啊!再说季大人那鸭子是他属下家妻亲手做的,不一样。”
“那我去找人把她雇府里来给你做鸭子,天天吃,顿顿都吃!”
“……你怎么不打个黄金的鸟笼子,给我关起来算了。”
画良之实在无语,到底懒得跟他掰扯,把面具摘下来搁在一边,再躺了回去。
“嘶……听上去不错。”
桂弘的语气单纯得让人分不清这疯子是在陪他开玩笑,还是实打实的认真。
“那再配个黄金的狗链子。”画良之咕哝着,缩起身子眯上眼。
“成是够您赏的。”
桂弘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拍拍灰落坐到身侧。
马车动起来难免晃得像摇篮,画良之困意上涌,桂弘怕再扰了他,挪了几寸,去最旁挤着,剩那么大一张软垫全让给他躺。
画良之似睡非睡,借狐裘长毛浓密,与车厢里明灯摩挲成影,在睫间朦胧缝隙中,看他长身靠在一边,望油灯发呆。
说什么纨绔无德的疯子,这幅景,倒更像洗尽铅华的没落皇室。
“阿东。”
“嗯?”
桂弘应得可快。
“你……是真疯吗。”
画良之问得犹疑,桂弘徐徐偏了头,冲他乖戾咧嘴一笑。
却没了往日癫狂做笑时那般狞恐。
许是烛光相衬,软了棱角,那笑便成了隐忍,假作。
“良之哥。”
他把目光落在画良之手边的假面上,说。
“假面戴久了,就成真了。”
画良之怔然。桂弘回得模棱两可,叫他更是森寒。
那小子见他神色彷徨,又成调侃似的哈哈干笑两声,道:“假的多好啊。可你看我伤你的时候,像假吗。”
画良之摸摸发缝里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