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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件事拿出来炫耀。

比如他考入重点高中。

——那时候他还哭呢,要不是我们坚持把狗送走了,能有这么好的成绩?

后来上大学。

——别让孩子养宠物,多分神,他那时候还怪我们,不是我们逼这一把,他能考上?都是为了他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被送走的黑色流浪狗,好像跟着他一起长大。它变成一种诡异的证明,证明他父母是对的,证明他无论多努力而获得的成功都只是因为没有这只狗。

他永远被这只畜生压得站不起来。

离家以后他很少主动唤起这段记忆,尽管他明白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但他刻意忽略,装作毫不在乎。

但此刻他从任喻身上看到了12岁的自己。

他确信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他站在廊灯的光底下,眼睛好亮,怀里的小狗眼睛也黑珍珠似的,湿亮又无辜。

他从那四只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刻的倒影。

30岁的他,沉闷,呆板,无趣,灰蔼。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像任喻这样生动的人的爱。

任喻以为他在发呆,走过来,举着小狗的上肢,用狗狗柔软的肚皮蹭他的脸。

“方应理。”他笑着说,“斗牛是不是都有一点斗鸡眼,我小时候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狗的,看起来丑丑的,现在又觉得喜欢了。是不是对小学生来说有点幼稚,对三十岁的老男人来说就刚刚好?”

方应理抬起手,任喻以为他要摸狗,结果手掌却覆到了自己的脸上,摸了摸他的脸。

楼下不知道是开了电视,还是在放老碟片,响起缥缈而又熟悉的女声。邓丽君在歌里温温柔柔地唱: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好像一直重压在肩膀上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他忽然在异国他乡,被理解,被尊重,被在乎,也终于可以释怀。

他许的不是让任喻解开心结的愿望吗,怎么解开的是自己。

“任喻。”方应理声音沉沉地喊他的名字,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心里那一点明确的东西又被歌声冲散了,再聚拢不起来,沙流光了,只剩下掌纹里那一点粗糙的灰。

他最后只好说:“我好像也不喜欢冬天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祝愿每一位常欢愉,身体健,解心结。

第44章 羞辱

翌日天有一点阴,像是要下雨。本来夏天也是缅甸的雨季,说下就要下的,不能指望日日晴空。

两个人用娄裕通过邮戳排查出的地址摸到了廖修明的工厂,在市郊的一个偏僻的村镇外,这个工厂本身就像一个小系统,占地广阔,食堂宿舍一应俱全,人员进出都需要经过岗亭的检查才能放行。

任喻和方应理在附近的小山上用望远镜隐蔽地观察了两天——工厂七点半准时会响上工铃,从宿舍里涌出来的人,重新涌进靠西侧红砖砌起来的矮平房里,中午十二点放饭,人潮又从红砖房里涌进食堂,下午六点休息,晚上有时候有放风和娱乐活动,比如所有人穿着一样的制服,整整齐齐坐在操场上看电影。大部分人是从来不进出的,只有个别负责采买或其他任务的人才有出入的权限,像某种军事化的封闭管理。

“总不会是在造jun火吧?”任喻放下望远镜,说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方应理摇了摇头:“造jun火对原料的需求是很大的,比如制造弹头需要覆铜钢,还需要火药,但你看,几乎没有大型货运进出。”

然后两个人双双沉默下来,这种程度的管理,很难进去,更难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好吧。”最后是任喻打破沉默,“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他起身把望远镜重新装回背包里,奋力抬腿将沾满泥泞的靴子从土里拔出来。昨夜山上刚下过雨,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腥气和草木清冽的气味,湿度的增加也加剧了体感的闷热。

“老实说,知道廖修明没有那么疯狂,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任喻笑起来,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擅长让气氛变得轻松,“等我们吃饱再来想办法,我要饿死了。”

两个人就往山下走,方应理指着西面问:“那是佛塔吗?”

“嗯。”因为逆着光,任喻抬眼再次对着那个遥遥矗立的暗影确认,“大约是功德塔什么的。”

这边离瑞基那寺不远。虔诚的佛教徒会在周边修建佛塔,刻石雕或者镀金,有的装上风铃,风吹过时就会发出清脆又空灵的脆响,每响一次都算是替他们进行了一次祈祷。

“佛真的会看见吗?”吆吆

“什么?”任喻正在专心致志下坡,思路一下断了。

“善与恶……”方应理想了想说,“众生苦这些吧。”

任喻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听说你很会用舌头。”一个年轻的男声粗鄙地说,说的是汉话,但似乎不是母语,发音挺蹩脚,周围伴随此起彼伏的大笑,“阿闵,你用舌头给我系好鞋带我就放你走。”

再悄声走近几步,透过林木的间隙,终于可以看清声音的来源。前两天在码头救下的那个少年被两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压在地上,他一侧脸颊陷进泥水里,不停地挣扎,而面前的男孩身量要更高一些,他穿着白色的背心,脚上甩着鞋带,用肮脏的鞋尖抵着阿闵的发顶,一下一下嘲弄似地踢着。

这是一场以多欺少的霸凌。

任喻侧头,将背包反手扔给方应理:“你看,这不就看到了。”

谁是佛,自己是佛。自己看到,就是佛看到。

恍然他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方应理嗤了一声,提起嘴角:“任喻,我发现你有时候真挺不要脸的。”

然后他看到佛走到少年们面前,他们笑起来,在笑佛的自不量力。而佛让人成为神,也让人下地狱,他避开那些毫无章法的拳头,一个背摔,白色的摔进去,黑色的溅起来。大笑的少年们不笑了,他们惊恐地看着佛,开始顶礼膜拜。

佛说,别欺负人了,滚吧。

他们就逃出去,哗啦一下散开,像砸进池塘的雨水。

搞定这种局面,他一个人确实足够了,方应理将背包递回去,看到任喻拍去手上的泥,反手将背包套在肩上,又去扶阿闵。

好像每次见这个小孩,他都显得挺狼狈,这一次脸上更脏了,也更红,眼眶也是肿的,好像哭过。但看到任喻的时候又笑起来,雨过天晴似的。

“哥?”阿闵的语调是雀跃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不是旅游景点,一般没什么外人来。

“我们喜欢逛冷僻点的地方。”任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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