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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行车不见了，我还拴了那么一把大锁。”

学长镇定自若：“别急，就是一辆自行车，现在能值多少钱？说不定，这是上天的安排，要你下定决心换汽车呢。”

“换嘛啊！”柯向瀛低声说，“那是别人送我的。”

“谁？”学长笑了起来，语带讽刺，“你那位‘爱人’？”

柯向瀛不自然地躲开学长的手，他哼了一声，“咱俩早没关系了，你用不着这么亲切，就是他送我的，怎么的，碍你嘛？”

“怎么说话和吃了枪药一样，你这人，还是这么哏儿，小孩似的。”

柯向瀛甩手就走，学长追上来，揽住他，“好了，就是一辆自行车，他还能是一个零件一个零件亲手给你装起来的吗？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再买一辆一模一样的。”

“你真是对工人阶级一无所知，就是他亲手做的！”柯向瀛冲口而出，他还想发火，但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撞到了他视网膜上了。他看见姜明站在马路对面，他意识到学长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柯向瀛一下子便慌了起来，他一把挣开学长吃牛肉汉堡吃出来的健壮手臂，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姜明！”他不管不顾地拉住工人的胳膊，“你来了。”

姜明拉住他的衣袖，稍稍用力，那力却是向外的。

柯向瀛死死摽住，“我……我自行车丢了，他帮我找来着，哦，还没介绍，他就是才从美国回来的我那位学长，我们，总之，咱俩先回家吧！”

“自行车丢了？”姜明只问了这样一句。

学长这时穿过旁边斑马线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姜明，长相身材是不错，但怎么说呢，他想，一看就是个做体力活的。他大度而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小柯的男友？他刚刚喝的有点多，中国这种酒桌文化啊，没办法。忘了自我介绍，幸会，免贵姓宋，是他的，该怎么讲，前任吧。”

姜明紧绷得像一棵树，他伸手握了握，“您好，我叫姜明。”

“姜明？好名字，我还要在中国逗留一段时间，这是我的名片，你帮小柯收好。他喝多了比较闹，你多担待，那我们回见。”学长把名片一递，转身潇洒地就走了。

市中心的晚上流光璀璨，柯向瀛已经彻底醉了，他只是本能地抓着姜明。姜明没办法，只好叫了出租车。黄大发一路颠噔颠，才下车，柯向瀛直接吐了姜明一身。姜明干脆脱了外套，脱的时候，他摸到裤子口袋里的名片，他一瞬间很想撕碎它扔进垃圾桶，名片在他有力的大手中被团成坨，宋什么仁，破名字，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就来充仁儿！柯向瀛摇摇晃晃，一叠声喊着，姜明，姜明。他恨恨地骂了句他妈的不要脸，把纸团往口袋又揣回口袋，蹲下去背起柯向瀛往楼上走。柯向瀛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缩头缩脑伏在姜明背上，比什么时候都更老实。

等他们进了家门，收拾干净，柯向瀛才清醒了一点，他腰板笔直，乖乖端着牛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但姜明一看就知道柯向瀛仍是醉的，他终究起了坏心，嫉妒是那样强横的一种情绪，没人能避免，他蹲在柯向瀛面前，循循善诱： “ 那个姓夏的找你做什么？ ”

“他叫我一起出国。”

“理由呢？”

“他说我留在国内……不自由。”

“那你为什么……”他顿了顿，终于艰涩地开口，“不去？”

“你二百五啊！”柯向瀛忽然笑起来，“你怎么出国？”

姜明反应了一会，忽然明白了柯向瀛的逻辑，又酸又胀的感觉像面团加多了酵母粉一样在他心里膨胀起来，“那如果没有我呢？”

柯向瀛歪歪头，他小狐狸一样的眼睛雾蒙蒙的，他用缄默回答了姜明。

姜明恍然，他攥住柯向瀛白嫩的不干活的手，抚摸了片刻。“向瀛，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们睡觉好不好。他为什么说我的名字好？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柯向瀛撅了撅嘴，小声嘀咕，“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装腔作势，其实没嘛，就是因为我那时最喜欢庾信， 不言临旧浦， 烽火照江明 ，我给他抄过这首诗，我们那时，天天净剩抄诗、写诗了。哎，你听他的！他都不知道你是葱姜蒜的姜，不是长江的江，而且我现在也不读庾信了，杜甫不好吗？ ”

他叨咕叨咕说起来没完没了，姜明把手放到柯向瀛的唇上，“好了，睡觉吧。”

柯向瀛瞪起眼睛，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姜明的手心，“你都不想听我讲杜甫！”

姜明苦笑着，静静感受力量从肉体中流失，如果柯向瀛清醒着，他会把这样的感觉形容为参孙被剪掉头发。巨大的痛苦从天而降，陡然把姜明压得直不起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无力和绝望，每次他都能掩饰的很好。但今天不行，他已经被妒恨强攻过一波，人的心再坚强，也需要喘口气。姜明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彻底脱力前抱起柯向瀛， “ 我听，你讲什么我都听，我们去床上躺着讲，行吗？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真的很累了 ……”

柯向瀛搂住姜明的脖子，扭来扭去，一下一下啄着，在他被酒精占领的脑子里，他感到自己好幸福，学长滚蛋了，姜明也没生气，他还抱着我，啊，生活多美好，美好到，他想，说不定我随便背背单词，就把GRE考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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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Katharsis：净化，希腊语转写。

2、“夏天盛极一时”：里尔克《秋日》。

3、六鹢退飞：“十六年春，隕石于宋五，隕星也。六鷁退飛，過宋都，風也。周內史叔興聘于宋，宋襄公問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對曰：「今茲魯多大喪，明年齊有亂。君將得諸侯而不終。」”《左传·僖公十六年》。

第35章 虚构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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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向瀛一觉醒来，心里想的先是自行车，挨千刀的小偷，柯向瀛咬牙切齿，他几乎要去电线杆子上贴“寻车广告”。

“你上回说的那个道上的朋友，他就不能帮帮忙吗？”柯向瀛催着姜明，“丢什么也不能丢车啊。”

姜明揉揉额角，“行吧，我下班去问问。”

柯向瀛拿筷子把一片鸡蛋煎馒头戳得都是洞，“真是的，满天津卫就找不出这么一个缺德带冒烟的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怎么就盯上你攒的车？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有眼光了。”

“你戳一堆窟窿眼儿，回来又不吃。”姜明用筷子挡住柯向瀛。

“你说我要不要去烦烦人，我也有同学在公检法。”

姜明见他果然戳完了馒头片就撇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