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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他们俩尴不尴尬赵决不知道，反正

赵决是挺尴尬的。

赵决对宋若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季辰没管赵决，伸手拉住宋若。温热的大手揉搓宋若的掌心，满心满眼地呵护，“若若，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若挣开他的手，走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季辰知道了他妈找过来的事。星期一上午他没去上班，和宋若同桌吃了早饭后，他出了门，打算回了一趟季家。临行前，他和宋若报备了一下，中午他不回来了，午饭会让助理帮忙送过来。

宋若理都不理，喝完粥后，转身回了房间。

季辰手握在门把上，迟迟不打开门，只回头看着宋若，宋若又一次在他面前关上门。

季辰回到他爸妈家时，他爸不在，他妈在厨房里煲汤。听见佣人进来通告，他妈关了火，端庄地走了过去。

季辰小时候和她亲，长大了就和他那个死鬼爹一样，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为了那个贱人。

季辰也知道自己亲爹是个什么样子，因此提前联系了，不多时他爸也姗姗而来。

“爸妈，我和宋若复合了，他怀孕八个月了，孩子是我的。”季辰就是来通知自己的父母一声，没有问他们意见的意思。

季父也不震惊，他喝了一口茶水，慢慢道：“娶进来吧，既然都怀上了，总该给人家一个名份。”

季母在一旁没有说话，她脸上敷了一层细细的粉，遮盖住那条被宋若打出来的血痕。多了粉饰，脸上总是不自然的。

季父又道：“肚子里是男孩是女孩？”

季辰说：“我没问，无论是男孩是女孩，她/他都是我唯一的孩子。”

季父道：“万一是个女孩，那还是要再生一个，凑个儿女双全。”

季母喝了口茶，慢慢道：“小宋他愿意跟你吗？”

季父道：“孩子都快生了，还有什么愿不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季辰道：“愿不愿意，宋若都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肚子里是今世我唯一的孩子。这辈子我非宋若不可。”

孩子在十一月降生，刚出来时是一个皱巴巴的小肉团，眼睛鼻子都很难分清。

季辰因生命的壮阔与奇妙而泪流满面。

他跪倒在宋若的床边，感激地亲吻宋若苍白的脸颊，“辛苦了，若若。”

宋若脸色很不好看，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孩子正常吗？”

季辰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孩子会不正常。

他和世间所有的父母一样坚信他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可爱的天使，是命运赐予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他将一辈子把这个孩子捧在手心，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这世间哪有父母在孩子一出生，还没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孩子不正常？

除非……除非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在这世间吃了许多苦头，所以他怕自己的孩子会被遗传，会和他一样受尽冷眼和屈辱。

季辰心里一颤，把宋若拢进怀里，眼眶发红道：“若若……你没有不正常，你是很好很好的。我们的孩子也是很好的，长得很漂亮，和你一样。”

宋若心中一凝，心想那有什么好的？

“是男孩吗？”他语气忽然冷了些。

季辰听出宋若不喜欢男孩，心都揪起来，“是……”

“哦。”宋若表情冷漠，季辰心里咯噔一声。

他顿了一顿，又小心翼翼道：“若若，你要看看他吗？”

宋若闭上眼睛，淡淡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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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生完孩子后宋若更虚弱了，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房上。每天大概只能清醒一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在沉睡。季辰胆战心惊，不顾刚出生的孩子，推掉自己所有的工作，时时刻刻守在宋若身边。他很怕宋若出事。

但还是出事了。

宋若不见了，就在季辰去走廊里接个电话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回来时，病房里就没有宋若了，床上空空荡荡，只剩一床厚厚的，已变得冰凉的被子。

季辰直接给保安打电话，他把宋若的照片发过去，憋着怒火问保安看见这个人出去没？

保安哆嗦着说他没看见，现在是流感季节，每天进进出出的大人小孩太多，不可能一一盘查。

季辰又冷着脸给院长打电话调监控，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保安什么也别干了，现在就给他找宋若。

他自己也在找，他找遍医院的所有的角落，哪里都没有宋若的身影。

后来一个小护士从大门的监控里看见，一个小时前宋若独自从大门出去了。他穿着单薄的病服，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带。

季辰流着泪看监控，十一月份江城已经很冷了，畏寒的人这时候都已经穿上羽绒服了。宋若身体那么差，还刚生完孩子，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他一个人，天寒地冻的，要去哪里呢？他能去哪里呢？

季辰把自己颊肉咬出血，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思考一番，实在想不出宋若这时候会去找谁。程东和许小雨勉强算是宋若的亲朋好友，可是宋若连生孩子那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也从没来医院看过宋若，宋若不可能刚生完孩子就跑去找他们。

若说这个世界谁和宋若感情最深，那必然是他的妈妈和小姨，但是这两个人都去世了。他如果真的要去找她们，又要怎么去呢？难道……？

季辰眼前发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公交站台上，宋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车。旁人都离他极远，像是躲精神病一样。也是，大冷天里穿着病服跑到大街上，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呢？

宋若也不在意，等19路车来了，沉默地登上阶梯。

19路它的终点站是城北的墓地，这一班车被人们认为不太吉利，停站点少，除非是清明时节，其他时间都是非常空闲的，比如现在。

这班车上算上宋若只有三个乘客，加上司机，也只有四个人。

宋若走到后面，随意坐在了一个位置上。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宋若一眼，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车门关上后，一脚踩下了油门，拉下了手刹。

宋若侧头看着窗外，这时他后面的那个女孩忽然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件白色外套。

“穿上吧，天太冷了，冻病了就不好了。”

宋若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对女孩道了一声谢。

那女孩对他一笑，“别客气。”

这女孩笑得有些苦，宋若想应该和他一样，是去墓园看望亲人的。

果然，过不多时，这个女孩又过来和他搭话，问他是不是要去墓园。

宋若温和的语气中带着深深怀念，“是，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女孩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艰难道：“我也是去看我妈妈的。”

大概因为怀着同样的伤痛，两个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变成了抱团取暖的同类。

“姐姐，你好坚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