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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呼延云烈,本想他自己擦擦脸,但见人手都抬不起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认命地展开帕子替呼延云烈擦去额间的汗迹。
许是酒意为未退,呼延云烈颓废道:“我不在了也好,你便能不管不顾地去过自己日子,便能真的重获新生。”
卫凌闻言手微微一颤,湿帕子没拿稳,掉在地上。
“主子,命是自己的,若自己不爱惜又凭何要旁人爱惜。”
卫凌皱着眉,压抑再三,终是忍不住道:“那么多将士为救主子而亡,秋明领着一众大夫日夜翻查医术、找方子,费尽千辛万苦将主子救回来,主子却是这般轻视自己的性命吗?”
那几日,卫凌看着呼延云烈身陷病榻,气若游丝,胸口甚至没有半分起伏,他要每隔半刻拿着铜镜放到呼延云烈鼻下,看见那点点雾气才勉强安心。
那样的揪心,他着实不想体味第二次。
“主子是君王,是天下万民的君王,不该再同少年时一般任性妄为。即便这次我陪主子回去了,往后也未必陪得了主子一辈子,终有一日主子是要独自存活于这世上。”
呼延云烈头靠在床柱上,人有些倦了。从前只喝这些酒是醉不到这个地步的,如今没了内力,人自然更容易醉些。
“我弑父杀兄夺来王位,十年戎马生涯,直至今日终得天下,谁曾想竟成了孤家孤人。”呼延云烈自嘲道:“从前我总觉得父王和四哥可怜,为个王位能罔顾亲情血脉,呵,可如今我也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卫凌,我一度不知爱为何物,直到与你兜兜转转经年。”
卫凌避开呼延云烈的眼神,握拳狠心道:“主子,忘了从前的事吧,你我都把少年时的情谊留在少年时,趁如今我还能陪主子往前走一段路,便过好这些相伴的时日罢。”
“卫凌,你知道何为杀人诛心吗?”呼延云烈自己答道:“那便是给了人将来,又告知他随时都会失去。”
“若知道今日,当年我不如就死在齐国。”
呼延云烈这自暴自弃的样子挑弄着卫凌的难得触动的神经,他忍不住怒道:“主子何该有这样的念头!十年征战换来如今的天下一统,一切是这般来之不易!”
万千将士命丧沙场,百余城池断壁残垣…
还有他的十年,他那不堪回首的十年。
“这就是主子当年孜孜以求的天下,如今已然得到又为何要说不在乎?”卫凌嘴唇发颤道:“若不在乎,弃我在齐国的十年又算什么?”
第101章 雏鸟情节
呼延云烈因卫凌的质问僵在原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语在此刻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他想伸手将卫凌拥入怀中却又惊觉自己不配。
当年是他亲手碾碎了卫凌的期盼,宫牌上血迹的粗砺似乎就在指边,他无法想象那日的卫凌是怀着何种心情目送他绝尘而去,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在齐宫苦等他十年。
“卫凌,那时我以为你已生二心,从未做过你当真会留在齐宫的指望。”
卫凌“呵”了一声,苦笑道:“如此说来,是卫凌曲解主子的意思了,活该在齐宫受那十年磋磨。”
“我并非这个意思。”呼延云烈一时情急,扯着床幔站起身来道:“那时我不知你背后为我做了那样多的事,以为你必定怕受我牵连,会设法离开以求周全。”
卫凌并未被呼延云烈的借口唬住,“主子但凡有些许在意卫凌,至少会让人来齐宫探寻卫凌的消息,那十年里,主子可曾有过一次探寻的举动?”
“没有,一次都没有。主子可知卫凌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呼延云烈手攥着床幔,难堪地摇了摇头。
“在齐宫的头几年,卫凌日夜祈盼主子的消息,总以为待主子安稳下来,便会想方设法给卫凌递些消息。”那些饱受折磨的日夜,他遥望着宫墙外的北方,永远不会传来的消息成了他扛下去唯一的慰籍。
“十年间,主子捷报连连,每一回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到齐宫,卫凌总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卫凌,这些我并不知晓,我若知晓…”
“主子若知晓会有些许不同吗?恐怕只会当卫凌自作自受罢。”
十年,于如今而言不过轻飘飘的两个字,可那三千多个日夜的身心折磨,俱是他自己熬过去的。
齐宫十年,除了满身疤痕、一副残破的身体和一颗如死灰般的心,他什么都没留下。
“我无言以对。”呼延云烈抱着头跌坐在地,“卫凌,我该如何弥补,你可否告知我?”呼延云烈直觉心口如在此被匕首贯穿,痛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只得一拳一拳砸在心口,企图稍缓痛楚,却适得其反,衣衫上一片深色的痕迹蔓延开来。
卫凌见不得呼延云烈自伤,捉住呼延云烈的手道:“主子不该这般,救治不易,主子也该为旁人着想些,若主子不愿听这些,我往后便再也不说了。”
“卫凌你可知,从前我但凡受一点伤,你都要爱牵肠挂肚、惶恐不安。那年我因练剑扭伤了手腕,你一口一口地喂了我半月的饭,而如今,你却只在意是否给旁人添麻烦。”
看着呼延云烈颓败如丧犬的模样,他心里也泛起丝丝酸楚,但他也不愿再在往事纠缠不歇,“主子,莫要痴缠于从前了,往后卫凌就是主子身侧一再寻常不过的暗卫。”
“怎么当?”呼延云烈手扶在额上,扯着自己的发丝哽咽道:“如今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无法放手让你离开,却更不忍你委屈求全留于身侧,你为我已误了自己十年,又如何能再误十年?若光阴能倒转,我宁愿当年留在齐宫受那些折磨的人是我。”
卸去王者威严的呼延云烈忏悔着,在卫凌面前他只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卫凌走到呼延云烈身边半跪下来道:“只是我跟随主子已经太久了,主子说自己孤家寡人,卫凌何尝又不是孑然一身?那些年卫凌逾矩,误将主子视作亲人,这才在心中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如今历经种种,也知道情生情灭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卫凌离不开呼延云烈,若离得开那十年便已离开。
但从前过往,他亦无法释怀。若能释怀,今日便不至于仍在此纠缠。
离不得,放不下,便只能耗去这最后些许情分,直到二人间的一个先行离开。
“是啊”呼延云烈腾笑道:“少时不知情,晚来空惆怅。你我终究不是当年草原上那两个人策马扬鞭、恣意妄为的少年人了。”
“从前的时光着实好。”卫凌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可那都已经过去了,主子,是时候朝前看了。”
痴缠于过去,遗憾便会变成心魔,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呼延云烈吸了吸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