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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稳住他燥乱翻腾的灵气。

“说了。”弟子答道,“至多两日。”

清凝宫远在昆仑,与九华山相隔遥遥千万里,即便以阵法相送,也约莫需要三日行程,万一路上还有点什么事给耽搁了,只怕等他们到了以后能瞧见的只有晏顷迟的尸首了。

“两日。”谢唯骂骂咧咧的说道,“两日难守。这身上都被捅成蜂窝了,血都难止,贺云升和苏纵呢?你们找着人了吗?”

“还未。”

谢唯眼中怒意再也压不住:“他娘的自家师尊都成这样了,两个徒弟没有一个能见着人影,都死哪里去了,成天就我没日没夜的守着,脑袋提在裤腰上过日子,再这样老子就不干了!”

旁边弟子从没见过舵主发这么大的火,纷纷嗫嚅不敢言,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止血抹药换绷带,忙的飞起。

谢唯骂归骂,手下还是不曾有片刻停歇,晏顷迟的灵府已经散尽了,他现在是在跟阎王抢人,要把人从鬼门关拖回来,棘手得很。

贺云升是晏顷迟最为重用的大弟子,分管了宫里内务的同时还要奔走在外,替晏顷迟策划各项事宜。谢唯平日里不见晏顷迟便和他相处最多,眼下苏纵找不着人就算了,怎生连贺云升都找不到。

谢唯越想越急,宗门里泾渭分明,晏顷迟宫里的人事轮不到他插手,但事已至此,他顾不得僭越了,怒气冲冲的踢了旁边弟子一脚,急声说道:“把他宫里所有子弟都叫过来,我要问清楚晏顷迟他娘的这段时日都干嘛去了。”

——*****——

千里之外,雪满京城。

萧衍伏于桌案上昏睡,他脸压在臂弯里,把臂弯压得酸麻无劲,跳跃的烛火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倒影。

他似是被睡梦魇着了,梦里面全是晏顷迟的身影——

他忆起了立于九天白玉台的清贵公子。素手一挥,暮霜剑铮然出鞘,刹那间三百里清风荡飏,云海翻涌,松涛掀浪,仿佛千山万壑皆沉寂于他的剑下。

这才是真正的晏顷迟,杀伐决断,清冷孤傲的如山巅雪色。

只是年幼的萧衍并不懂得这些,只记得师叔立于高台上,视线滑过来,在他这里停驻了目光。满座衣冠皆淡去,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落着他的影子,藏着若有似无的温润笑意。

萧衍在梦里辗转着喘不上气,他心口隐隐作痛,像是心中某处重石砸下,砸塌了他经年累月铸起的巍然城池。

“痛……”萧衍喉间逸出呜咽,背脊随着呼吸而起伏,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

他醒不过来,呼吸沉滞间,耳边回响的都是淅沥雨声。他感到了砭骨的冷,冷意直钻骨缝,人像是回到了那场深秋的冷雨中。

梦里梦外交叠着,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在旋转退回,从他最后一次和晏顷迟在雪中对峙,退到自己葬于风雪的那日,再退到数百年前江家覆灭后,自己因为揭发裴昭,而被追杀的那段时日。

太久远了。远到他能记得的只有蜿蜒血海,和永无止境的杀戮逃亡。

那时的裴昭得了势,又借着墨辞先的地位在宗门里跋扈惯了,萧衍躲藏了大半年,他便叫人追杀了他大半年。

萧衍从没有跟晏顷迟说过实话,他怕连累晏顷迟,只道自己是渡劫去了。

裴昭发了疯似的不断派人寻他,恨不能掘地三尺把人挖出来,又忌惮晏顷迟会有所察觉,是以他最先在宗门里散出萧衍渡劫的谣言,让所有人都相信萧衍消失是去渡劫,要是死了也只是没挺过雷劫。

萧衍辗转半年,踏过飘杵血海,赶着最后的生路。他几次立于宗玄剑派门下,都只是远远看着,他看着晏顷迟立于九天白玉台,袖袍经风,剑锋所指之处万顷青山屹立,松涛声叠荡。

“师叔。”

萧衍的低喃打散于风中。这是他可念不可说的心事,也是他数年过后再难褪去的孽障,融于每一寸骨血中,永难逝去。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萧衍在梦里喘息困难,前尘旧梦在他眼前被撕裂成无数光点,景象骤然翻转,他看见那袭白袍临风而立,很快又消融于血海中。

——*****——

晏顷迟在梦里看见了过往,他的灵府碎成了万千荧光,泯灭于天地间。

人之将死,回忆犹如开闸的洪水,肆意奔腾流淌。那些昔年从未宣之于口的歉语,全部哽咽在喉间,化作了刻骨铭心的奢望。

晏顷迟再逢萧衍的那日,恰逢京城连日雨。

檐下铜铃经风晃动,晏顷迟看见他时,血水溅脏了短袍,背上被殷红濡湿,清瘦的身影踉跄着立不稳。

萧衍是从山径小道上来的,悄悄进了晏顷迟的院子,没让一人察觉。

也因此他看见了江之郁,看见了站在江之郁身前的晏顷迟,晏顷迟的影子高大,拢住了后面单薄的身影,像是有意遮拦。

潇潇暮雨里,萧衍的乌发贴在面上,凌乱的遮着眼,他看着晏顷迟的身后,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出个娇柔影子,藏于晦暗。

“三郎。”江之郁在后面怯怯地探出双眼,像是窥探,“谁来了?”

萧衍长睫被雨水打湿,脚下血水迸溅,他纹丝不动的立于雨中,觉着晏顷迟离自己这样远,远到他辨不清他的眉目,整张脸都好似被雾气浸染的不甚分明,像陌生的人。

晏顷迟近他两步,他便朝后退了两步。

他吞咽着自己的血,含糊不清的念了两声,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人明明是醒着的,垂眸时却觉得天地混沌,一并朝他倾压合拢过来,他被压得喘不上气,身体失了重,猛然下坠。

晏顷迟面色微沉,把人抄抱起来,让江之郁回去等着,没有旁的事不要露面。

他十分敏锐,即便萧衍只字未言,他也清明萧衍此次避开了视线回来定是有原因的,是以没告诉旁人这件事,只道朝外凡事皆由贺云升打理。

萧衍被抱回屋里,意识模糊不清,晏顷迟要给他看伤,但他始终紧拢着衣裳不给,那残破脏衣被他攥得泛起褶皱,如何都不肯松。

“怎么弄成这样的?”晏顷迟看着他,萧衍薄衣上血痕交错,额前湿发垂落,人陷在被褥里,显得又轻又小,发也没有擦拭干,浸湿了被褥。

“师叔。”萧衍双眸微阖,在短暂的清醒里轻念,“师叔……”

“在这里。”晏顷迟俯首贴近他。

萧衍声音低缓:“你撒谎。”

晏顷迟听不清他的话,便把人抱起来枕在自己怀里,问道:“你说什么?”

萧衍闭眼静了少顷,呼吸撒在晏顷迟的脖颈边,急而重,他翕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也只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痛。”

“哪里痛?”晏顷迟几次想掀开他的衣裳,给他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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