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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非要闹得不得安生吗?”

“第三,请六殿下替父还罪,下罪己诏,为我铁朔军二十万亡魂服斩衰之丧,磕头叩首,以安亡魂。”

萧胤双怒声道:“混账东西!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明时长枪横于马上,遥遥直指萧胤双:“否则我陆明时宁死也不愿拥六殿下为天子,要么平罪昭雪,要么拱手让位,六殿下,你总要选一个!”

万人所指之处,萧胤双浑身抖如筛糠,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冤之恨,阖族覆灭之仇,陆明时绝不可能让步。

可是父皇的遗诏是他登基的正统,待他代父还完罪,宣成帝就成了大周的罪人,那他作为罪人的继承人,更没有资格继承大周的皇位,即使得到皇位,他也将终生活在往事的阴影中抬不起头。

这是死局,是萧胤双的死局。

萧胤双死死捏着城墙的砖瓦,心中一片死寂。

他回身看向萧漪澜,问道:“小姑姑会为了得到皇位答应陆明时的这些条件吗?”

萧漪澜淡淡道:“这是我萧家欠下的,自然要还,本宫等了十五年,等的就是今日。”

“好,好,好!”萧胤双似哭似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你们都是替天行道,只有我为虎作伥……我背不动这么重的罪孽,这皇位……不坐也罢。”

文武百官皆静默地望着他,竟无一人出言劝阻。五军都督吴郏还做着国舅爷的梦,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奈何大势已去,就连迟令书都冲他缓缓摇头,让他不要生事。

乍闻陆明时率军围城时,迟令书来不及换衣服就要往城楼上赶,恰逢女婿程鹤年携女儿归宁拜会,已许久不理政事的程鹤年竟然劝他倒向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虽与您脾气不合,但她生性仁慈,登基后能保您全身而退。您身处急湍猛流,我和琬琬都希望您平安。”

迟令书有些惊讶。既惊讶于他对幺女态度的转和,又惊讶于他对朝局的肯定,“贤婿如何知晓长公主要夺位自立?”

程鹤年笑了笑,含糊其辞,“我昨夜睡前卜吉凶,梦中得悟天机,悟得自己从前行事多错,愧对琬琬,也梦得朝局大变,长公主会即位登基。”

他态度十分诚恳,迟令书思虑之后,听从了程鹤年的建议。

迟令书上前一步,撩袍跪于萧漪澜面前,跪拜恭请,“请昭隆长公主殿下禀受天命,登基即位!”

其他的朝臣也跟着跪拜下去,城楼之上陆陆续续跪倒一片,最后只剩下零散的几个先太子旧臣,因早就把长公主得罪透了,仍旧有些犹豫。后来他们见长公主登基大势已成,只好也跟着跪倒在地,一声声恭请道:“请昭隆长公主殿下禀受天命,登基即位!”

城楼之下,陆明时比了个手势,数万铁朔军骑兵齐齐下马卸甲,声如虎啸龙吟,卷地而起:“请昭隆长公主殿下禀受天命,登基即位!”

萧漪澜望着他们,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动,眼眶一热。

夙愿将成,心中又是另一种沉重。

“本宫受命,诸位平身!”

萧漪澜的登基大典定在八月十六,距今只剩下十天,礼部与鸿胪寺成了朝廷最忙的两个机构,不停地在长公主府与皇宫之间往来穿梭。

这种时候,公主府里也上下忙成一片,萧漪澜与霍弋白天忙着接待拜见的大臣,夜里商议拟定新朝官员变动与处置,就连紫苏与红缨也忙得席不暇暖,几天之后,她们就是新帝身边的三品尚宫,要逐步接手皇宫内外的仪制管理,如今正忙着学习尚宫仪典。

孟如韫忙里偷闲,悄悄跑出公主府,一路驰往铁朔军临时驻扎的北大营。

守卫验过令牌,见长公主府女官神色匆匆,未及禀报,忙带她去陆安抚使正在议事的营帐。

孟如韫被思念冲昏了头,竟未及辨别这是宿帐还是议事帐,只掀帘听见陆明时的声音,便急不可耐地扑了个满怀。

“之后所有临京周遭的驻军都要——”

陆明时的声音戛然而止,满帐正襟危坐的将领们十分震惊。

这些将领有他从北郡带过来的,也有临京养尊处优的武将,大多数年纪辈分都在他之上,正口服心不服地听陆明时调动营防,一时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

孟如韫看清帐中人后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推开陆明时站好,却被他反手箍在了怀里,那覆着银甲的臂膀像镣铐似的,锁得她动弹不得。

只听他轻咳了几声,“内人……让诸位见笑了。”

在场没有人敢伸长舌头打趣他,都默默垂下了眼睛,但孟如韫还是羞愧得恨不能遁地而逃,只好将脸埋在了他肩上。

陆明时一边若无其事地搂着孟如韫不让她动弹,一边快速将未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将未议定的事情一锤定音。

“铁朔军在北大营是临时驻扎,北大营的将领无权管辖,将领的临时调动我刚才已经安排,照着去做便是。吴郏虽然现在还是五军都督,但是我的兵一个也不许他动,他若敢,我就亲自拆了吴府。”陆明时的声线听起来温和轻柔了许多,然而字字句句都像在扇人大耳刮子,他说完之后顿了顿,装模作样地问道:“诸位还有问题吗?”

他们连反抗陆明时强行接手北大营的勇气都没有,哪有勇气敢在此时提问题。

陆明时笑得如沐春风,仿佛他一向这般和蔼。

“天色不早了,诸位既然没有异议,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我随时恭候。”

十几位老将飞快起身离开军帐,最后一位还贴心地放下了帐帘。

孟如韫觉得后腰一松,那铁枷似的胳膊终于从她身上挪开,可是还未等她喘口气,陆明时又一把将她捞起来,单手勒着她的腰在帐中转个不停。

“放我下来!”孟如韫被他转晕了,小声喊道,“陆子夙!”

“快亲我一口,让我知道我没做梦!”

孟如韫气得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恨自己没长一副铁齿铜牙,这一口咬下去,不啻于一桶油泼进柴火堆,陆明时将她抵在帐木上一阵乱亲,将她身上的罗衫揉成了一团抹布,气得孟如韫狠狠锤了他几下,拳拳落在软甲上,疼得她直抽气。

“好矜矜,我快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北郡是怎么过的……”

他低头又要亲,孟如韫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身尘土味儿。”

陆明时一愣,这才放开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时激动,忘了……”

北郡的风雪不似江南养人,一年未见,他消瘦许多,脸上的轮廓愈发明显,眉峰如刀,鼻梁侧望如山,不笑时如覆冰雪,气度冷然。

然而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亮得烫人,黑白分明,却着实说不上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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