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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脸色唰然一白,“你说阿韫坐着殿下的马车出门去了?”

紫苏点点头,“今日午时,我亲眼瞧见的。”

第61章 岚光

冬夜的风刮在人脸上生疼。

陆明时出城后直奔大兴隆寺而来, 一路上仔细寻找,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回响,每一声都像是踏在他心尖上。

他心中慌乱得近乎麻木, 不敢深思孟如韫的下场。终于,他远远看见了歪道在路旁的马车,急忙下马奔过去。

碎裂的马车车厢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都是公主府的侍卫,其中没有孟如韫。

陆明时提到喉咙口的心稍稍回落了一点, 他举着火把在周围仔细寻找,终于在峭壁的枯枝上找到了一截红色的衣带。

为了被认成萧漪澜,孟如韫甚至特意穿了红色裙子出门。

峭壁是长而陡的斜坡, 几步之后变为陡崖, 崖下是浅溪乱石,即使摔不死, 也会很快被追上的刺客抓到。

陆明时顾不得多想, 直接沿着孟如韫滑下去的痕迹往陡崖下跳, 吓得刚跟上来的公主府侍卫从马上摔了下去。

崖壁上长着枯灌木,陆明时借力缓冲, 以背部着地, 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 心里却更加难捱。他一介武夫都摔成这样, 矜矜掉下来,如果没摔死,也会被活活疼死。

四下寂静无声,陆明时一边喊着“矜矜”一边到处找。那群刺客应该也来找过, 湿润的泥土上踩满了横七竖八的脚印。陆明时一边找一边安慰自己, 这几个刺客是从小路绕下来的, 矜矜说不定趁这段时间藏了起来,看这地上只有脚印而没有挣扎的痕迹,那群刺客很可能无功而返,根本没找到人。

山崖底部长十几丈,形如纺锤,可以躲避的地方并不多,陆明时正要沿路往上找时,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申吟。

就在他两步远的距离,陆明时走过去,才发现爬满枯藤的崖壁后面,竟恰好藏着能容留一人的浅洞。

扒开洞前的枯藤,陆明时终于找到了孟如韫。

她躲在崖洞中,身上多处骨折,却仍蜷缩着不敢动弹,怕发出声音被刺客发现。陆明时找到她时,她已经疼得意识不清了。

“矜矜……”

陆明时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他小心翼翼将她从崖洞里抱出来,孟如韫疼得直抖,陆明时低头看她,眼泪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

他被失而复得的侥幸冲击得险些跌倒在地,与此同时,那些自听说孟如韫孤身赴死时的情绪也自他心中苏醒,浪潮似的要将他淹没。

惶恐,无助,近乎绝望。

可是看到她蜷在怀里,疼得意识不清,陆明时心里只剩下了难捱的心疼,以及感激。

感激她拼尽全力求生,感激她活着等到了他。

他抱着孟如韫往缓坡上走,此时公主府的侍卫终于绕下了峭壁,小心翼翼从陆明时怀里接过孟如韫。陆明时见她安全得救,身形一晃,突然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而后跌倒在地。

长公主府中灯火煌煌,萧漪澜与霍弋坐立难安,焦急地等待孟如韫的消息。

霍弋面无血色,目光一直盯着门外,萧漪澜的手落在他肩头,安慰地拍了怕,“事犹未定,望之,你不能先倒下。”

霍弋抓住了她的手,手心里都是冰凉的冷汗,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正此时,紫苏从碧游院匆匆而来,怀里抱着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有一封信。

她将东西交给萧漪澜,“这些是在阿韫的书桌上发现的,她刻意留在了那里。”

萧漪澜接过信,见封上题着“子夙兄亲启”,犹豫了一下,看向霍弋。

霍弋点点头,说:“开。”

信里详细交代了《大周通纪》至今的完成情况,孟如韫希望陆明时能写完续作,使之传世。最后只有几句牵挂之言,要陆明时好好活着,辅弼长公主,为了故人,也是为了后来人。

霍弋看完信后久久不言,待翻开书匣里满满一摞书稿,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父亲的遗愿,阿韫她……竟一直惦记着……”

萧漪澜在他面前蹲下,用指腹为他擦掉眼泪,霍弋靠在她身上,因为悔恨和绝望而浑身发抖。

“我真是罪该万死,我要失去她了……”

萧漪澜脸上也有泪容,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夜,在心里无助地祈祷着。

戌时初,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侍卫们抱回了浑身是伤的孟如韫和因急吐血昏迷的陆明时,紫苏让人将拂云书阁的隔间收拾出来,又火急火燎地去宣大夫。

府中的大夫都叫过来,萧漪澜仍不放心,派人去望丰堂请许凭易。许凭易为了避嫌,自宣成帝醒后就未出过宫,侍卫没请来许凭易,反倒请来了刚找上望丰堂门的小师妹。

小师妹名叫鱼出尘,与许凭易一门同宗,路数却南辕北辙。

据她自己说,她本与许凭易约好要同游江湖,结果许凭易这厮毁约,先她一步出师下山。如今她也学出师了,打听到许凭易到临京做了太医,还开了家欺世盗名的医堂,所以风尘仆仆赶来踢馆。

鱼出尘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孟如韫和陆明时,啧啧感叹道:“一对痴人。”

萧漪澜问:“何以见得?”

“这女子身上四五处骨折,寻常人伤成这样,活活疼死的也有,她却敢把自己蜷在某处,强撑着不肯昏迷,大概是心有希望,在等什么人。”

鱼出尘绕过她,又去看陆明时,感叹道:“好俊的小郎君,容貌倒也般配!”

萧漪澜问道:“他伤得重吗?”

鱼出尘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是骤悲骤喜,以至急血攻心,若是能想得开,三五日便可痊愈,若是想不开,心死而身亡也有可能。”

鱼出尘的判断与事实差不多,萧漪澜心里稍稍一定,对她的语气尊敬了许多,“还请姑娘出手救治,姑娘有什么要求,本宫都会尽力满足,诊金也会多加酬谢。”

“可以啊,但我不要钱,我要见许凭易,”鱼出尘说完就后悔,“不行,钱我也要,我上个月刚治死了两个人,还要赔好多银子呢。”

萧漪澜:“……”

霍弋缓缓推着轮椅行过来,鱼出尘瞥了他的腿一眼,“怎么,你也要治?那可得加钱。”

“此话何意,你说他的腿也能治?”萧漪澜眉心一跳,脱口而出。

鱼出尘净过了手,让府医给她准备药材、银针、绷带和夹板,她仔细检查孟如韫的情况,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还不好说,得一个个来。现在都出去吧,我要给姑娘解衣服了。”

霍弋见她手法随意却熟练,对萧漪澜道:“殿下,咱们去外面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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