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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也可以理解。

可陆明时听在耳朵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北郡的苍茫风雪里,被砍断长枪后穿腹而死的将士。这种勾当暗中进行了几年,若非他那日亲自前往天煌郡善后,突然对此事起疑,经年累月不知还要枉死多少北郡的将士。

她无辜,程鹤年无辜,朝堂之上万马齐喑,他北郡的将士就不无辜吗?

陆明时攥紧掌心,有一瞬间,他简直要撕破面上伪作的耐心与和善,将她拎到牢狱里去,用他一贯擅长的、询问北戎羌细作的那些残忍的手法,从她嘴里把他想知道的一切都逼问出来。

既然与程鹤年如此情投意合,为何会违背他的意思,将这件贪渎案捅到自己面前?

是真的冰心一片,还是为人驱使?

程鹤年真的只是‘无意发现’,还是早有参与,想要诱他出手一网打尽?

……她呢?

陆明时不知道自己和颜悦色套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相信人在切肤之痛与生死之危面前的恐惧是做不了假的。

此念一起,他的脑海中就涌现出数十种能逼人开口的手段,有一瞬间,他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用些手段逼孟如韫开口。

一只细腻温凉的手突然轻轻搭在他的额前,他听见孟如韫问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伤口疼了吗?要发烧了吗?”

陆明时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孟如韫惊呼一声,猝不及防被他从小榻旁的太师椅拽到了榻上,身体失重得扑进他怀里。陆明时捏着她的手腕,细细一圈,像一只精巧的玉如意,却又没那么坚硬,仿佛只要他指节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陆大人!”孟如韫想挣开他,又担心他的状态,“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柔软的身体与他靠得极近,即使在盛夏,孟如韫的身体也并不热,温凉是另一种奇妙的温度,与她身上清浅的书墨香一起贴近他,慢慢将他笼罩住。

陆明时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愤怒被浇熄,满怀焦炭化作暗涌的、只能独自消解的难过。

待他肩上的那阵疼渐渐缓了过去,心中烦躁的情绪也缓缓平息,脑中逐渐清明。但他没有放开孟如韫,反而借势搂住她,将额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他看着孟如韫被自己虚虚捏在掌心里的手腕,白玉凝脂般的肌肤上泛起一圈青紫色的勒痕。

这勒痕提醒着他,刚刚,他心里确实生出了某种隐秘而残忍的念头。

他在心里迁怒了她。

“对不起。”陆明时拧眉,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并不清楚他在为何而道歉的孟如韫反倒不好意思再推开他,僵直了身体,“没……没什么,你……好些了吗?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今天许太医刚好休沐。”

“无妨,接着说吧。”

该讲的事情,孟如韫其实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她将程鹤年如何在信中告诉她钦州铁矿有异后再无消息、又在她去信询问个中细节后告诫她不要沾手此事要她装作全然不知,告诉了陆明时。但她没有告诉陆明时是自己先向程鹤年提及石合铁,前世所知之事,她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在陆明时面前撒的谎又常常被一眼看穿,若他因此而怀疑自己的动机,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孟如韫刻意在陆明时面前称程鹤年为“子逸”,假装与程鹤年关系亲密,她自己也清楚,如此重大的朝廷辛密,程鹤年不会告诉一个泛泛之交。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心里却各打各的算盘,各有各的考量。

第28章 利用

“我知道的事情大概就只有这些,如何取证,如何参奏,还要靠大人您,”孟如韫望着陆明时肩头的伤,叹了口气,“你的伤本应该多休息,可这件事,我实在找不到别人。”

陆明时说道:“不必介怀,此案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明时笑了笑,“你这一说,倒真有件事要你帮忙。”

他带孟如韫到书房去,给她找来纸笔,“劳烦你给钦州通判程鹤年写封信,我来说,你来写。”

“现在?”孟如韫惊讶。

陆明时点点头,“此事要谨慎,就在这里写吧。”

孟如韫抬手研磨,“他既已决定瞒下此事,不会因为我的一封信就改主意,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试一试也无妨。”

陆明时背对着孟如韫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茂盛的灌木,只听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愿君心如长亭月,乌云蔽日纵无色,十里清风过钦州,戌时云破仍相见。”

孟如韫一字一句写在信纸上,“仅此而已?”

这四句话很简单,只是劝程鹤年要保守初心,即使不能与盘根错节的“乌云”相抗,也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劝人也要适可而止,你的话,他或许还能入耳几分。不指望他写折子告发徐断,只求他别想不开掺和一脚,回头再连累你。”陆明时缓声说道。

孟如韫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觉得此刻实在没必要,于是在落款处写了一个“韫”字,待纸上墨干后将信对折装进信封里。

陆明时瞥见了一眼,觉得她的字眼熟,问孟如韫:“孟姑娘的字临过谁的帖?”

孟如韫折信的手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倒没有刻意临谁的字帖,小时候我爹在纸墨铺子里买了好多状元卷帖,见里面有个本家姓的,便让我学他。”

“本家姓……可是仁帝二十七年状元,孟午?”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小时候临过,有些记不清了。”孟如韫垂下眼,牵强地笑了笑。

陆明时默然一会儿,轻叹道:“他的字风清骨峻,稳凝而不沉滞,值得一学。”

孟如韫怕自己失态,不想与他聊这个,问道:“陆大人还有别的事要我帮忙吗?”

“没有了。既然你与程鹤年之间有专人传信,这封信就劳烦你照旧送给他。”陆明时说道。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孟如韫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天色将晚,孟如韫戴上帏帽告辞离去,她前脚离开,陆明时后脚就悄悄跟了过去,见她去程府对街的酒铺里找了程鹤年派给她的信使,把信交给了他。

那信使接了信,连夜就要出城往钦州。临京往钦州的官道只有一条,陆明时不着急追,先回家吩咐姚老去尚阳郡主府找沈元思,又去书房做了番准备,估摸着半个时辰后,才骑马往钦州方向的官道追去。

出了临京,夜行六十里可到陈州,陈州有夜禁,酉时过后不可入城,城外只有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陆明时在客栈门前下马,在店小二的引路下牵马去马厩,只略略一扫,就看到了程鹤年信使出城时骑的那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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