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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府室庐清靓,夏日庭生如积芳草,日影自亭间疏疏而落。

元承晚同沈夷白对坐庐中,望茶汤细密悠远,自壶中亦可挥洒出一片日月。

“在下近来闭门阅经,未曾登门拜访殿下。不知昨夜那些歹人可有捉拿归案?”

元承晚亲自为沈夷白斟茶,眼皮轻垂,遮覆住所有情绪:“尚未。”

昨夜安康坊的动乱出了人命,沈夷白身为修道之人,内练慈悲念过数遍,方才复问道:

“那殿下可曾留意到那些贼子有何异样,在下听闻昨夜便封了九门,可皇城卫与三司一道出人捉拿,至今仍未有音讯。”

元承晚昨夜本就是心觉有异,宣阗一来朝贺,当夜便有宣阗打扮的刺客来刺杀她们,实在太过巧合,这才有意去试探。

可她也只将这疑点告诉了裴时行一人而已。

长公主面上神色不露一丝端倪,只颦眉轻叹道:

“表兄有所不知,本宫头一回见那般刀戈血染的骇人场面,哪里还顾得及旁的。”

沈夷白歉意地垂了眉目,仍是风骨蕴藉的模样。

眼底却渐渐积聚起阴翳。

自他的视角恰能望得见元承晚高凸的腹部,近一月未见,那孽胎在她腹中长的极好,又大了许多。

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她被另一个男人染指,甚而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处正被她以玉指下意识轻抚的地方当真是碍眼至极,令沈夷白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笑意。

这孩子就不该存在,裴时行亦不该存在。

可没有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要一步步来。

如今种种,只不过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些许意外,他会一处处解决。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清醒

崇仁坊街南榆林巷中往百尺, 有一处三进宅院。其间飞桥阑槛,明暗相通。此地多豪左富商聚集,故而这宅院自外表看来并不算得打眼。

宅中主人居处, 青竹翠簇,极尽清幽雅意。室中设一案, 上有抄录至半的《黄庭经》, 字迹飞白俊逸,不难看出主人的随和拔俗。

可此刻跪在内堂的人却似乎颇为畏惧这位信道奉善的主人。

眼下已密密出了浑身冷汗,穿堂夏风吹过,如黏凉的蟒蛇游鳞过背,令他更加克制不住地战栗。

若长公主得以一观, 便能自那双眼看出, 此人正是昨夜提刀同她有过对视的异族男子。

可此刻再望,这人分明是骨相平缓的中原人长相, 哪里是什么宣阗刺客。

面容平凡的男子独跪两个时辰, 方等得沈夷白归来。

来人眼含冰霜,大步自他身旁掠过时, 青纱道袍裾角直直打过这男子的面颊, 他却丝毫不敢闪避:

“郎主, 属下昨夜失手, 请郎主赐罪。”

沈夷白凤眼微弯, 回身露了个风骨蕴藉的淡笑:

“尔等若当真知罪,何不如死了干净?”

那男子被这状若调笑的话语激的惧意更甚。连连叩首:“属下知罪,求郎主饶命。”

沈夷白面上笑意更大, 闭眸听了半晌方才觉得无趣, 闲闲抬手止了。

复道:“这次便罢, 且先记上。我问你, 你们昨夜可有露出什么端倪?”

下首的男子忆及自己同长公主的对视,垂眸平声道:“未曾露出端倪。”

“那死了的那几个呢?”

“已经划了脸,扔到渠沟中去了。”如今正是炎夏,待官府的人找来,那些尸首恐怕已辨不出人形了。

“甚好。”

“崔慎将汝等如何安置?”

“皆分散于崔郎君旧时行商友人的商队里,共十余家。”

战战兢兢的男子屏息待了片刻,未再听得指令,他正欲悄声告退,忽又忆及某事。

请示道:“那名怀妊的妇人,眼下该如何处置?”

谈及此事,沈夷白面色更寒一分,掀唇讽笑道:

“如何处置?无用的牛马罢了。”

那属下听懂了他的话意,背脊上如同被毒蛇跗骨的惧意更甚一分。

沈夷白却丝毫不觉自己的残忍刻毒。

那妊妇本就是为扮充作晚晚尸首而寻来的替身罢了,在沈夷白的计划里,昨夜事发,长公主将会不幸身殒乱局之中。

至此世间再无元承晚这个人。

有的只会是一具数日后才能被发现的,辨不清面目的妊妇尸首。

届时她存世的所有痕迹都将被抹去,晚晚只会是寄附于他一人掌中的小雀儿。

金屋为笼纱作衣,在她皙白赤足之上缠以金链,日日宠而爱之,只为他一人胤嗣绵延。

可惜又生了些波折,倒是不甚顺利了。

元承晚自送别过沈夷白,便径直去寻了裴时行。

那男人极有骨气地依她所言,甫一回府便独自闭门在书房。

待她自侍人口中问得驸马下落时,裴时行书案上已堆起了一摞小山似的籍册。

书房格心隔扇门吱呀一响,裴时行头也未抬。

却一早便自熟悉的脚步声中分辨出来人,怀妊多辛劳,她如今的蛩音又沉了些许。

他眼风不动,俊面绷的肃严:

“殿下凤驾来此所为何事,臣尚有满室案牍要理,恕臣无法伴驾陪侍。”

元承晚轻挑娥眉,无声失笑。

同裴时行小儿相处久了,长公主也算摸清了他的坏脾性。

此人时而沉稳睿智,不止腹中这小儿,便是连她的师长也当得。

时而却如眼下一般吊出一张冷面,状若拒人千里之外;细瞧上去,这男人连眨动飞快的眼睫处,也落满了“快来哄我”的乞求。

可他似乎也是十分好哄的。

长公主立在原地端凝他片刻,红唇勾出明艳笑意,缓自踱步上前。

裴时行笔头一顿,复又继续在书纸上划出沙沙声响,是这晴照方好的室间唯一声响。

“裴时行。”

几息过后,终于多了一道声音自他侧畔传来,娇柔甜脆,话音是一贯的命令口吻。

他抿紧薄唇,不应。

“含光?”她呶呶嫣红朱唇,语气放得酥柔,却又带了挑弄的试探。

一袭家常月色长袍的男子终于被这话里的钩子勾出了动作。

却只是揽袖自案上另取了一摞公文。

长公主此刻极为好性儿,复又悠容上前两步。

这下倒是激的裴时行僵了肘臂,一动不敢动了。

只因她的肚腹鼓鼓高隆,正昭彰地闯入他的视线,被金缕罗襦层层遮覆在下,无端朦胧些带了罪孽恶欲的诱惑。

却又好似一种明晃晃的控诉。

裴时行生怕一不小心胳膊肘便拐着了她。

他既不动,那便由长公主来动。

着蹙金千褶芙蓉裙的丽人一手托着日渐笨重的肚腹,另一手却覆到了裴时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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