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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他望向此间的第三个活人。

元承绎这才舍得将目光分予一星半点过来:“哦,狸狸也在,你今日可安好?”

他语气亦算得上诚挚,故而长公主亦柔声带笑回应他:“臣妹多谢陛下关怀,裴时行何在?”

皇帝面色一黑。

随即又哼声道: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见面第一句不问皇兄,竟敢问旁的男子。”

“彼此彼此。若非得皇嫂从旁示意,皇兄见面时都未能知晓臣妹的存在呢。”

“……”

皇帝一时哑口无言,深觉自己的妹妹沾染上了裴时行巧舌如簧的坏习气。

一时被这忤逆饶舌的妹妹气得不轻,三言两语便将她打发走。

不过话末倒是老实地告知了裴时行的去向。

那男人一早便在崇楼外的新政门下候她同归。

时已向晚,他半身披了熔金落日,负手立在楼观之下,站成一道清隽又沉默的影。

元承晚面上不自觉带了笑,扬手止了伴驾内官的唱声,就这么一步步慢悠悠地向前头那人行去。

玉墀之下,他二人的影子已快要交融在一处。

她前次也是这般在丹阳门下等他的。

等他同归。

不知为何,长公主蓦然忆起了裴时行求娶当日,曾对她说过的“风雪同道,万死不辞”。

只是那日她等他的缘由,是因皇嫂曾诫她以女则,而后又示她以夫妇相处之道。

待至最后,端庄慎言的皇后甚至出言暗示自己,道是裴御史今日也入了宫,狸狸既为人.妻,理应与之同归。

她一贯很听他们众人的话,自然是去了。

去的时候不是很畅意,却终究对着裴时行满含惊喜的一双眼说出了软话。

前方的裴时行忽然回过身来。

这一举动倒是出乎长公主意料,她顿步原地,恰好对上男人朝她望来的一双漠静含冰的眼。

元承晚因这眼神怔住。

而后眼睁睁望着他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

倏而化开冰雪破颜而笑,对她弯出一个清艳似雪中春光的笑意。

原来她平日不见他时,他对旁人竟是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么?

“裴时行,”长公主忽觉自己很有必要同裴时行说道一番为人处世之道。

“你入朝为官不过四年,且年岁又轻,素日更该与人为善,处处敬慎。”

裴时行上前牵过她的手,安静地垂眸听她教诲。

她这是嫌自己太凶了。

其实裴时行幼承裴矩庭训,并不似她想象的一般讷于世故人情。

至少不似掌管刑狱的崔少卿一般终日冷面,一人便可抵寺门口端坐的獬豸,牢头龇牙的狴犴。

他方才一人等候于此,便也趁着这难得的空隙来思索一番,究竟该如何将贼子捉拿归案。

只是凝神之际忽听来人蛩音,一时警醒,这才忘了披上往日端方温然的皮。

却不料叫她看去了。

裴时行不欲令她发现更多端倪,恳声道:“臣知晓了,多谢殿下赐教。”

长公主瞥眼望去,这男人牵着她的手,正凝神细听。

俊面上长睫默默垂覆于眼睑,红唇也自愧地抿起,倒是一副温顺又无害的模样。

只是她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裴时行?”

“嗯。”

“你又在装相?”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无奈道:“臣没有。”

小公主素来敬慕忠臣良将,幼时受的是温谨厚德的训诫,平日里对上那些老家伙也都是一副恭谨模样。

她若是喜欢君子,那他就能继续保持住这副模样。

作为一个君子,携手与妻子同道而归时,还该做些什么呢?

裴时行思量片刻,主动启口问道:“殿下今日入宫,一切顺利否?”

“不告诉你。”

不说?

裴时行侧头,垂眸望着自己手里牵的小公主,她唇畔带了调皮笑意,是故意如此。

再观神色,亦不见任何心结。

想必是无事。

“好。”他仍是宽厚地对她妥协。

毕竟,有所问有所不问也该是君子行径。

夫妇二人一道自禁宫回府,可长公主的鸾车方才拐进兴庆坊,裴时行远远便留意到一辆极其碍眼的双搭漆轮青盖马车,正由马夫驭停一旁。

果真又是那阴魂不散的青皮郎。

前段时日长公主因了唇上伤痕难以示人,闭门数日不出,也谢绝了诸多来帖。

故而裴时行虽偏居于廨房之隅,不得亲在贵主跟前侍奉,却也不甚担心有墙外的狂蜂浪蝶趁机前来勾引。

可此刻再见这面白心黑的青皮郎,裴时行心中竟也不复以往,从容笃定许多。

或许是因他近来同元承晚相处甚为融洽。

如今二人夜眠一榻,同床共枕,真正如胶似漆。

甚而他昨夜还自贵主怀中咬花吮蕊,先了孩儿一步。

于那一痕香雪堆中做了回医官,率先尝得滋味。

其实人与人生来本就是不同的。

便如此刻,有人可以与长公主同车共座;有人却只能茕茕孑立,似一条食不充饥的鬣狗一般,巴巴守在旁人家门。

当真是现眼。

故而待沈夷白同裴时行见礼之时,第一瞬便敏锐地感知到他神态超然含笑。

对着自己隐隐生出了俯视之感。

“多日不见表兄,表兄当真是越发灵妙脱俗了,想必于道修一途进益颇多。”

沈夷白闻言复拜一礼。

他同裴时行自前番二人独对之时便算撕破脸皮,如今也不耐同他饶舌。

真真是令人作呕。

着青纱道袍的出尘男子将忧切目光转向长公主:

“听闻殿下昨夜遇险,在下鄙无门路,不得窥探贵主凤体康安。只好亲自叨扰一遍,不知殿下心绪可有稍定?”

裴时行暗自揣摩这人话里的七重心窍,正欲启口代劳,却被元承晚暗暗自身后抬臂,上手掐在他后腰侧。

这是要他闭嘴的意思。

“劳表兄挂心,本宫并无事。”

长公主面上的感激与欣喜都十分得体:“今日天炎,表兄等候多时了,快随本宫入门饮一杯茶。”

沈夷白哪有不应。

三人一同入了府门,方行至庭中照壁,长公主婉转话音又起:

“本宫代驸马向表兄告罪,他尚有满室案牍要理,便由本宫招待表兄可好?”

“……”

同一处地方,同样的三个人,同样的借口,似曾相识的威胁。

或许略有不同的是,长公主背过身来对他美眸轻睐一瞬,裴时行仿佛自其间看出了些安抚与恳求的意味。

她都这般望他了,他如何不应?

方开解过自己一遍的裴时行面上带出歉然笑意,维持住风度挥袂而去。

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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