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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谋害周颐,现下又亲手把证据放到你的眼前,等你来揭发我?”

他变了语气,再不复向前的清风朗月。

轻而诡,倒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凶兽。

这话里带几分不似裴时行其人风度的讽刺之意。

元承晚自是有过这个怀疑。

可又觉不大可能。

经此次一放逐,周氏全族,三代不得入仕。

事关周氏阖门荣光,若非遭人构陷至此,长公主实在想不出周颐自愿引颈受戮的动机为何。

除非是君要臣死。

除非是遭人构陷,步步相逼,使他毫无还手之力。

裴时行在元承晚的沉默里回想了所有。

他忽然语气突兀道:“你明明说过信我的。”

她明明曾抚上他的面,说相信他;明明曾在众人面前将他护在身后,说他是她府上之人。

可她此刻却道:

“本宫的确说过信你,便是如今之事,本宫亦不信,你是为自己的私欲害人。”

“可是为什么呢裴时行?”她眉心动了动,终于问出自己压抑于心的惶惑与不解:

“他明明无罪啊!”

“周颐既然未曾有过贪墨,亦未曾有过构陷,为何你们要选他做饵?”

近来上京风波频起。

仿佛是自宫宴那一日,她同裴时行意外有了肌肤之亲,一切便骤然落入不可预知的境地。

万事万物都开始脱离轨道。

桩桩件件,她仿佛身处谜局,哪怕至今亦无力窥探全貌。

“本宫以为你被皇兄革职,被大理寺查缉,乃是引蛇出洞的计策一环。

“可如今算什么呢?”

“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又要引出什么,你们凭什么拿一个忠良老臣的命来作注?!”

长公主忽起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忧惧。

好似她仍身在宫里,面上是先皇后嫡出的公主,尊贵无匹。

可她顶着一张足以迷惑世间男子的绝色艳面,身段娇柔多媚,却要终日巧笑。

乖顺地伴坐在杨氏身侧,忍受着所有打量的目光。

似一个待沽货品。

等有一日,杨氏和哪家权贵谈妥了价钱,她这个公主便要作为两姓结盟的礼品,被送到旁人榻上。

她的确曾为自己身为女子而不平,可她身无功绩,手无寸铁。

除了同杨氏母子虚与委蛇,她无力自保。

那这位为大周殚诚毕虑整五十载的老臣又是为什么呢?

他又凭什么要被当作君王与裴时行棋局中的一颗子。

如今被弈棋之人扫落棋盘,燕巢危幕,甚至不知生死安危。

她的怨愤仿佛都在宫里那几年耗尽了。

此刻用殊无情绪的眼光一寸寸打量过裴时行,心中讽刺无言。

原来他当真是最高明的政客,高明到什么都可以利用。

元承晚忆及裴时行求娶时所说的种种话语。

此生无哪一刻比此时更为清晰地意识到,“立身”二字的宝贵之处。

在旁人的羽翼庇护下,或许可以偷得片刻安稳。

但一旦起意依赖旁人,受人羽翼遮蔽,便是自断手脚,绝对不可靠。

“本宫当真后悔同你成婚。”

作者有话说:

我很想说宝宝们不要养肥我,收获一个活的,会动的作者陪你们一起玩耍嘛(拖住读者宝宝的裤脚)

但是后来一想,能看到这个话的不就只有没养肥我的宝们吗?

那就挨个亲一口,mua~mua~mua~

第22章 二更

她将自己方才脑中乍现, 如白亮雪光的念头说了出来。

长公主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也前所未有地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厌烦。

裴时行终于在她冷淡厌恶的话语里缓缓抬头。

他语气轻巧,仿佛害怕破碎了什么。

又仿佛他已是破碎本身,再也无法伪装出平日的温良亲善模样:

“哦?殿下说什么。”

他眉心动了动, 烛光下的玉面妖异又乖戾。

男人的语气可堪称温柔:

“你说,你后悔同我成婚?”

元承晚却感知到了这温柔背后包裹的情绪。

她一向擅于感知旁人的恶意, 却也同时精于发掘旁人的弱点。

譬如此刻。

她敏锐地察觉到, 裴时行自她说出“后悔”二字后,神智便隐隐开始不宁,甚至分崩析离。

这样的男人其实该是危险的。

可她向来是浑身傲骨,此刻亦被满怀忧愤攫住心神。

在这样的时刻里,裴时行的痛苦反而能令她自心怀里感到无比的畅快。

元承晚眼前好似再现出宫变那日的满眼血光。

就是这种感受。

要在此刻将自己的恶意毫不加掩饰地尖利刺出去, 看见对方的淋漓鲜血, 皮开肉绽。

她鼓噪胀痛的神经方能平复些许。

内室中的男女渐成对峙之势。

两人的眸色俱是被怒火与痛意冲刷的清晰雪亮。

“是,我厌恶你, 恶心同你发生的事, 愿与你成婚本就是无奈之举,如今更让我万分后悔。”

裴时行面上笑意轻柔, 好似捉摸不定的流云。

此时此刻, 反倒随着元承晚口中刻薄的侮辱愈发绽大。

他已不愿再追问什么了。

只认同地点着头:“好极, 好极。”

男人坚实的胸膛起伏明显, 俱是与他口中平静话语截然不同的震怒。

他终于动了步子, 走上前来,恣意地放出向前刻意在她面前收敛起的一切。

通身俱是官场历练出的压迫气息,与此刻震若雷霆的雄魄。

面对这般陌生的裴时行, 元承晚几乎有一瞬为方才的挑衅而生悔。

可她不肯让半步。

只挑衅地望着裴时行上前。

然后便是眼光中的一切景象开始旋转。

是裴时行不顾她的挣扎, 将她打横一把抱起。

男人胸膛滚烫, 面结严霜, 宽阔坚硬的肩头打乱珠帘,踹开门扇。

而后迎着一路面色惊异的侍人,步履如飞地将她抱到了书房。

重重合上门扇。

元承晚方才被他抱着走了极长的一段路,天旋地转。

入得此间,便倏然被放坐在他平日惯用的花梨木云钩插角方书案上。

案上的白玉镂苍松笔洗、牙雕梅花笔筒,沉香木溪山笔格,水中丞与铜石镇纸俱被他拂袖扫落,玎玲啷啷一片声响。

长公主仍有几分眩晕。

待清醒过来,望着自己的坐处,好似自己也成了他桌案上的物件。

任人把玩的姿态。

裴时行的书房自是清幽雅致,室中左偏东向置此案几,不迫窗槛,不近风日。而后仅两椅,一案,一琴,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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