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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道:“我不想在这儿,快离开吧。”
卫昭并不想离开,他想起那日阿姐跟周夫人讲理的模样,她自以为凭着道理就可以光明正大立在世间,可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只凭着一番道理的,是活不下去的。
要够狠,够绝。
是以他在外面从没有感情,或者说,他本就是个冷清寡性的人,只不过在阿姐的面前才有了人情味。
卫昭低下头,这一刻,也不知是心底哪股邪念作祟,让他在瞧见清辞眼里流露的悲悯时,蓦地涌上来。他是最不喜清辞面对其他人露出这副神情的。
他低头,在清辞耳边轻声说:“阿姐,那天她骂你,你不生气吗?”
清辞点头,很快又摇头:“当天是生气的,但你都帮我解决了,我就不气了。”
他淡淡应了声,又问:“可你是在意碧落的吧?她那么可怜,被周川瑞抢了去做妾,不好好待,任由周夫人折辱,你就不心疼?”
清辞这才点点头。
她心底在意碧落,碧落本就够苦的,就不愿意看着她受委屈。那日碧落被骂娼妇,她怎么不气呢?要是不气,就不会当众与周夫人理论了。
卫昭眼色沉了沉,又哄道:“那你觉得解气吗?只是骂她几句,这怎么能够呢!”他恨不能将周夫人千刀万剐,竟然咒阿姐,咒她是短命鬼。
卫昭最忌讳这个了。
清辞出神。
卫昭继续道:“只是说她几句怎么解气,阿姐,你该上去打她几巴掌,让她往后再不敢乱说。”
清辞面色犹豫:“打她?”
卫昭瞥一眼不停求饶的周夫人,心中欢快得笑出了声。低低的声音。
清辞回神,望着他充满讥笑的神情,张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应。
眼前的卫昭陌生极了,再不是她从前熟悉的阿弟,她印象中的卫昭是个阳光灿烂的少年,是会在她面前撒娇的少年。
可是现在......
他穿着贵重的袍子,五官张开了,因为常年战场厮杀染上了沉沉的压迫人的气息。他眼神没有半分感情,看着牢里的周夫人,像在看一个随便的物件似的,随便到他张张手就能捏死的物件。
清辞颤了下。牢里本就阴冷,凉风从她身边略过,让她缩紧了肩膀,目光从卫昭脸上移开,落在那扇小小的窗户上,瞧不见半点日光。心下越发觉得冷。
她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再不乱看:“卫昭,我想出去。”
卫昭皱了眉:“真不打吗?有我在呢,她伤不到你的,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尽可以扇过去。”
清辞说得果断:“我不打。”
卫昭有些失望地嗯了声,像来时那样将袖角伸到清辞面前。她却并没攥住,将两只手握起来,掩在袖下,低头匆匆往前走。
卫昭追上去:“阿姐,”迟疑一会儿,才问:“你方才......是怕我吗?”
清辞停了脚步,双手已经没了温度,冷得她浑身打颤,她没抬头也就没去看卫昭的脸,只低着声音状似无意道:“没呢,这里太冷,我不舒服。”
“阿姐早说冷,”卫昭目光凝在她身上许久。他自然发现清辞在抖,是害怕?可她说了是这里太冷,他就上前,去抓她的手,清辞躲了下,卫昭没让,强硬握上,脸上才带上天真的笑:“阿姐既然冷,那我给你捂捂,我热。”
清辞没说话,也没将手抽开,任由卫昭半揽半抱地往外走。
她心底沉沉,说不上什么感觉。
这是头一次,她如此清晰地对长大后的卫昭有了新的认知。很陌生,很奇怪,还夹杂着难过的情绪,让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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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州牧府中。
高岩来了:“回州牧,将军已将周家犯的事都查出,只凭大人定夺。”
州牧道:“如此。”他听完了,就对高岩说:“这点小事,让卫昭做主了就成。”
高岩应了声是,往外走,州牧叫住他:“高岩,你姐姐去世,我也很伤心,我跟你姐姐是少年夫妻,其中情分不是外人能够明白的。”
高岩垂着头,一副恭敬模样:“州牧所言,属下明白。”
州牧就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亲昵:“我还是你姐夫。你姐姐的位置谁也取代不了,改日来我府上咱俩喝几杯,你几日不来,秀莹也念叨。”
高岩称是,又说了几句,很快离开。
高岩前脚刚走,郭威长子郭长宇与谋士进来。
郭长宇并非郭夫人之子,郭夫人膝下只得了郭秀莹一位女儿。其余子女都是妾室生的,养在她的膝下。
郭长宇道:“父亲不怕高校尉因为母亲的事,心生怨怼吗?”
郭威大笑一声:“他只是一区区校尉,能有什么大本事?这点不用你操心,高岩此人愚钝,只知道用兵练武,其他事一概不问不知,那时你母亲央求我,要给高岩安排军中高职,却被他一口回拒,非要自己挣。”
郭长宇心中笑了,蠢人一个。他又问:“儿子听闻,卫昭近日猖狂得很,父亲还要纵他到几时!也太无法无天了!”
州牧没多言。
吩咐了几声让郭长宇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谋士,州牧就叹口气,无奈笑笑:“卫昭甚美。”
谋士谄笑:“大人可有法子?”
州牧笑:“他行事本就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明里暗里不少人挤兑他。我大寿时又当众打碎翡翠树,不久便会被众人不容,到时我给他些好处,他还能不从我?”
谋士依旧谄笑:“大人高谋!”
如州牧所言。
卫昭在外有个“杀神”的名头,起初旁人想起卫昭还是夸赞,赞他是为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可后来,随着卫昭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手下死的人,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还有冤死的,众人再谈论起他,无不闻风丧胆。
他行事又张扬,不给任何人留情面。许多人就不喜他,偏他又得州牧看重,树大招风,渐渐就有不少人背后说他。
拿了丁点错处,就告到州牧眼前。
州牧让人叫了卫昭去,当着手底下众多谋士的面,将他训斥一番,随后,并未放他离开。
让他随自己去了书房。
州牧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我看重你,只是你得罪了太多人。如今天下各州都因我祭祀之事,要起兵讨伐,我本是想命你为大将军,领人马去对战的,但是......现在说出去,众人不服啊!”
梁帝本就在位,兖州牧却留下河中捞出的大鼎,不上交,竟公然郊外祭祀。这一举动,自古是帝王才可以做的。
兖州牧的心思昭然若揭。
各州自然不许,起兵讨伐。
大将军之位,是武将的最高职位,卫昭善战,又勤勉,向来是极看重这个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