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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盖边说道,排骨是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炖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你尝尝,连排骨的骨头都很酥软了。
顾昭近乎麻木看着顾凤霞搅拌着桶里的汤,又重复了一遍,妈,我说了,我不饿。
顾凤霞充耳不闻,她直接把那桶往顾昭怀里一塞,我刚才在家里尝过了,可鲜了,汤喝了又不会饱,你先尝尝,来……
顾昭生起一股子厌烦,拿手去挡,顾凤霞却以为她接住了,便松开手,结果保温桶掉在了地上,汤汁撒在顾昭的衣服上,顾昭的小腹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接下来就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清理打扫,顾凤霞在客厅和厕所之间来回穿梭着,手里的毛巾干了又被打湿,湿了又被拧干,直到顾昭没好气地喊了她一声妈,她这才停住了,拿着那块毛巾,心里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但还是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梗着脖子小声嘟囔了句,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喝,我才送到你嘴巴前面来的。
她自知理亏,本意也只是抱怨一下,但落在身旁顾昭耳朵里却如平地一声惊雷,顾昭心里藏着的气全被这句话给勾出来了,她坐不住,从顾凤霞身旁站起来,不知是因为她个头比顾凤霞高,还是因为她脸上掩不住的怒气,顾凤霞似是被她那么大的反应吓到,她捏紧了手里的毛巾,还瑟缩着微微后退了一步,但顾昭却步步紧逼,不想放过她。
六(2)
顾昭往前挪了两步,停住了,拦住她的,是地上那一滩排骨汤汁,被炖得软脆的排骨和胡萝卜香菇木耳五彩斑驳地躺在地上,汤汁蜿蜒着淌了一地,地毯上黏糊糊湿漉漉的一片。
顾昭低头看着那摊液体,看上去有些难过,妈,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喝你炖的排骨汤,就想要吐……
顾凤霞愣住了,手里的毛巾被她绞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顾昭刚才这句话,除了带给她意想不到的震惊,还给了她一种比看到这一锅汤被倒在地上还要强烈的难受。
顾凤霞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什么,怎么了,顾昭却是捏紧拳头,语速飞快地说了下去。
妈,从小你就给我炖排骨汤,你告诉我,骨头汤钙质高,多喝点汤我才能长得高,长得高我跳舞的时候才好看,才能在那些和我一起学跳舞的女同学里脱颖而出,我为了让自己长高点,为了跳好舞,喝排骨汤喝到要吐了也还是捏着鼻子硬灌下去,可是妈,我现在已经不能跳舞了,为什么我还要逼着自己喝你炖的排骨汤?为什么我都二十七了,却还要听你的话,明明肚子是饱的,却还要灌这一碗排骨汤?
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顾昭说完,顾凤霞象是很难接受一样,她不相信一贯听话懂事的女儿会这样来质问她?
她觉得女儿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她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她给她炖排骨汤是为了给她补营养,她却质疑她的好意,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泪流满脸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女儿顾昭。
顾凤霞想拿毛巾给顾昭擦泪,顾昭却躲开了,她往旁边躲的动作刺激了顾凤霞,顾凤霞感到一种被误解被辜负的愤怒,她指着顾昭,语气急促。
谁都可以来质问我,来怀疑我,可就偏偏你不行!顾昭,你忘了小时候为了培养你,每天傍晚我都要骑着自行车把你从学校送到舞蹈班,舞蹈班的时间正好是晚饭点,我怕你饿,保温桶里永远都带着下午就炖好的排骨汤和小面包,有次台风天刮大风下暴雨,你偷懒不想去跳舞,我把一直在哭在闹脾气的你绑在了自行车座椅上,中途自行车掉了链子,找不到修车的摊,我下了车,就这样冒着大雨一路把自行车推到了舞蹈班,那天舞蹈班只来了你一个学生,你是哭着上完那节舞蹈课的,可那天以后,从此你就再也没有偷懒逃过课,后来你腿受了伤没法再跳舞,我托了很多关系硬把你塞到了一所知名艺考学校,艺考费用贵,我当老师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用,我瞒着学校,偷偷在外面兼职做培训班的老师,有次被眼红的同事举报到了教导处,校长让我写保证书,保证不在外面带班,我本来是想认命不赚这个钱的,可那天我来你学校找你,看到你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却还坚持在台上排练演出,我咬咬牙,找了另一家离家离上班的学校更偏远的培训班教课,每个周末我都要忍着晕车的恶心,连转三趟不同的公交,才能够到那个乡下的培训班去教书……
可你呢顾昭,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进了演艺圈有了点名气,就和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搅合在一起,你说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可你跟了人家整整两年,现在人家不要你了,随随便便就把你一脚踹开,就连雅歌现在都要比你混得好,顾昭,你要是真不想喝排骨汤,大不了我以后就不炖了,可你要是不想要你的前途,那我顾凤霞就真的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
六(3)
隔在母女间的那层隐形纱布被蓦地撕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这些陈年伤痕原来并没有结痂,只要用手轻轻一扣,就能把内里的伤痕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顾凤霞说完那番话,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总算被疏通了些,但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又上了年纪,说完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她见顾昭木头人一样地呆立着,显然也是在消化她刚才那番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量。
顾凤霞坐了没一会就带着那个空的保温桶回去了,她走以后,顾昭才肯把已经僵硬了的自己重新放到柔软的沙发上。
等顾昭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消化完顾凤霞留下的话后,先是在心里涌起了一股井水般的悲凉,自她十岁起,她和顾凤霞就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在这将近十七年的岁月里,她一直以为,是她一直在忍受顾凤霞那异于常人的控制欲,是她一直在忍受着顾凤霞以爱之名对她生活的干涉捆绑,哪怕母女俩都在忍受着彼此,也一定是她的忍耐大于顾凤霞的忍耐。
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顾凤霞也觉得自己是委屈的,她和顾昭一样,一直觉得是自己在包容着忍耐着对方,却从不肯反思自己身上有没有问题。
那股子悲凉过后,便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席卷了顾昭,这悲哀不是纯粹的悲哀,这悲哀里还包含着委屈和愤懑,一种被对方同时也是被自己隐瞒了多年的欺骗感。
顾昭忽然很想喝点酒,她光着脚去酒柜挑了瓶酒,酒柜里的酒都是宋凛声的,顾昭随便挑了瓶离玻璃柜面最近的。
顾昭喝了没几口,那高脚杯里的酒红色液体就有些晃人眼了,她在这种不太真切的眩晕感和迷醉感中,开始在脑海里播放一帧又一帧的电影画面。
幼时她在台灯下写作业,顾洪卫坐在她旁边,一边帮她辅导作业一边拿着个大蒲扇帮她扇走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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