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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地望着他。
“骨子里的寒气, 除不掉,春夏还好, 天气一凉, 咳嗽就止不住。”文卿莞尔, 眉眼弯弯的时候清冷矜傲的感觉淡了些, 咳嗽时鎏冠上赤色的发带和金珠随着肩膀微颤的幅度轻轻摇曳,美得不似凡人。
“太医院去过了么……或许该寻些江湖神医来看看。”
“不妨事。”
沉疴难愈,花再多心思也是徒劳,更何况如今已有南境秘药吊着他的命,又是多事之秋,他的精力有限,顾及不了这寒病。
两人说着话, 相府便渐渐近了, 正门口两座石狮已经被银杏染成金黄, 火红的枫叶簌簌落下, 和屋檐上的银杏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 铺满庭园里蜿蜒的溪流。
“你这里倒是比之前多了些生气。”顾岱抬头望了眼高大的红枫和枫叶间跳动的鸟雀, 笑着回忆道,“我之前动身去蜀地那会儿,经过你府上,感觉阴森森冷飕飕的,都没敢进来拜访。”
文卿垂眸一笑:“那会儿……”
那会儿是公仪戾出征的第一年,他在朝堂上的威权也尚未确立,国库空虚,塞北军饷又紧,以至于他不得不整天绷紧每一根弦,那双莹白如玉的手在深夜掌过无数盏烛灯,圈算过无数账本,清点过无数银两和银两换来的辎重,其间不知多少官员想要横插一脚捞点油水,唯有运往北境的军备是文卿不可触碰的逆鳞。
那会儿……连文濯兰都很少近他的身,并不是不心疼他,而是因为他性情变得极为易怒,阴晴不定,身上杀伐气很重,且沉默寡言,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刻意地亲近只会两败俱伤。
“子山,如果此刻出现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为之生,为之死,为之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你会感到喜悦,还是恐惧呢?”
顾岱一怔,失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行至亭中,瓦檐边飘起一片落叶,被秋风无声无息地吹拂着,坠落得极慢极慢,最终被文卿伸手接在手心。
“钟明统如果成了太子党,便是和你我为敌了。”文卿顺手将枫叶抛进桥下的溪流,语气冷淡,“虽然很不忍心,但欲成大事者手中必有枯骨,若是他公然与我作对,我也不会放过他。”
顾岱后脊发冷,一时说不出话来。
“子山,好好劝劝他吧。”文卿接过春阳奉来的茶,揭开茶盖,一股浓郁温热的茶香扑面而来,将长睫晕染得稍微湿润,“如果是你劝,他一定会听的。”
“公仪峻不值得,皇位必定不是他的,这局我赢定了。”文卿没有急着喝茶,而是淡淡地暼向他,“所以……我并不是在争取钟家的支持,而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钟明统一个活命的机会。”
“当然了,现在这个决定权掌握在你手上。”
“等等,晏清……”顾岱一时失神,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太烫,冷白的手背瞬间被烫得绯红,顾岱却顾不上烫伤,只是用手帕胡乱擦了擦茶渍,慌乱道,“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夺嫡之争,如何能够心慈手软?”文卿轻轻吹了吹茶沿,莞尔道,“你知道我有多恨太子党。”
“……”
顾岱沉默片刻,泄气道:“我劝过他。”
“子山。”文卿看向他,目光和平日里没什么不一样,顾岱却突然觉得阵阵发冷,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前额开始冒汗。
“你只需要记住,这是我给他最后的机会,至于剩下的——你就在我身边慢慢看着就好了。”
“若是他以往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如今也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理,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钟堂归顺本家效忠太子一事,他安插在钟家的密探都还没有发现,若不是今日在朝堂之上看见钟堂腕间挂上了鹤牌,他便被太子党摆了一道。
鹤牌,太子文士党的秘密信物之一,每一张各不相同,玉牌上的鹤纹也形制各异,因此只用于内部识别,不作为对外身份象征。
文卿也是太子文士党的一员,但此次钟堂的加入没人知会他,钟堂的鹤牌也相对隐蔽,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公仪峻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或者说公仪峻到现在才开始怀疑他,也真够蠢的。
只是这时机可真不巧,怎么钟堂一加入,公仪峻便对他起了疑心呢?
——
“先生,茶都凉了。”
公仪戾不知什么时候到亭子这边来的,只是从茶凉的程度来看,顾岱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嗯?”
公仪戾蹲在文卿的轮椅边,宽厚有力的掌心托住他清瘦的脸颊,手指上满是伤痕和厚茧,轻轻刮蹭的时候有些痒。
文卿摇摇头,看向府门的方向。
溪水潺湲,府门紧闭着,阴沉沉的天气压抑着心绪,刚才阴冷绝情的上位者已经全然消失不见,文卿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颓唐。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我……就算真的杀了又怎样?阿昭,你也会恨我吗?”
公仪戾疑惑地歪了歪头:“先生,你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阿昭不会背叛先生的。”
“所以不要杀我,我还要好好陪着先生呢。”
公仪戾凑上来,黏黏糊糊地亲他的唇,他并未束发,长发半披在肩上,显得年龄很小,很有少年气,眉眼间隐隐有当年承欢膝下的影子,让文卿看着心软。
“咳咳……”
外面风大,文卿凭栏吹了一阵,手脚早就冷得不成样子,他用力推开公仪戾,担心把病气过给公仪戾,公仪戾却一点也不领情,推不动就算了,还要巴巴地凑上来和文卿鼻尖抵着鼻尖,看他咳得眼角泛泪眼下泛红,心疼极了。
“以后不许在外边呆久了。”公仪戾双手攥紧文卿的手,小心翼翼地搓热,“这么凉。”
如此冰冷的触觉,像边关山域终年不化的积雪,春风吹过来,带来一点温暖,还没等到积雪化开汇流进黄沙,苦秋便又到了。
“阿昭不在的时候,先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都这么大人了,还学不会保重自己的身体呢。”
文卿眼眶还红红的,却将眉头一拧,不高兴了:“什么叫你不在的时候?”
公仪戾沉默片刻,赔笑道:“我就随口说一句,先生怎么还当真了?”
“以后不准这样说,我不喜欢。”
“好好好。”公仪戾温柔地亲了亲文卿的眉心,“阿昭只做先生喜欢的事。”
文卿双手搭在公仪戾肩上,轻抚他墨色的长发,公仪戾安静地让他摸了一会儿,将他从轮椅上横抱起来,稳稳当当地往正房走。
春阳去推轮椅的时候,正好和公仪戾错身而过,公仪戾看向他,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