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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另一边。
护送辛夷公主出塞的一共两支轻骑,一支代表乌恒,一支代表大夏,行军数日,在一处村落边停了下来。
装扮成村民的段寻按照父亲给的画像顺利找到了此次要找的人——三皇子公仪戾。
虽然父亲说过这是一个还故人旧恩情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否则就要打断他的腿,再选弟弟当少阁主,但好歹也是他的任务合作对象,再怎么样也要试探一下适不适合共事。
辛夷公主落轿,临时搭建起大大小小的帐篷,骑兵和丫鬟们去村落采买些干粮,段寻等在街角,待公仪戾一行人过来,便推着堆满土豆的推车往上撞。
公仪戾瞳孔一缩,及时闪开了,后面的士兵却没来得及反应,推车被撞翻了,士兵拔出剑,段寻倒在地上,叫苦不迭。
“哎哟……哪来的官老爷啊!撞得我好痛啊!”
村民远远地看着,目光有些不善。
“喂!明明是你往我们这边撞的!别恶人先告状!”
段寻扯了扯麻布头巾,佯哭道:“小人怎么敢往你们这群带刀带剑的官老爷身上撞嘛!我不管!我辛辛苦苦种的土豆都摔坏了,我也摔伤了,不赔偿我就去官府让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
“就是就是,赔偿人家!”
“一年辛辛苦苦种点庄稼容易吗?造孽的娃儿,还摔伤了,又是花铜板的地方。”
“……”
段寻仰起脸,正对上那双琥珀般明亮的眸。
眸中眼神极为强势迫人,似乎要通过这短暂的一眼将心剖开看透,段寻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小兄弟,谁家的土豆一摔就坏了?”
公仪戾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土豆抛了抛,递给段寻。
“我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你若是讹我我也没法依你,你开个口吧,能支给你的便赔偿你。”
段寻脸上抹着黑炭,头巾半掩着面,听公仪戾这么说,便觉得此人还不错,也挺有意思,至少做任务的时候不会多无趣了。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官老爷你身上背着那把宝剑。”
“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公仪戾站起来,头也不回地便要走。
段寻马上抱紧他的腿,连声道:“我说笑的,说笑的。”
公仪戾垂眸看他。
“老爷,让小的跟着你走吧!”
“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我都还没去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公仪戾皱紧眉:“让开,别逼我对你动手。”
段寻立刻松手,拍拍尘土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
公仪戾眼神一变,瞬间从他手中抢过那块玉佩,反手拔剑而出,剑刃横陈于段寻颈间,沉声问道:“哪儿来的?”
这是文卿贴身佩戴的护心玉。
“他没跟你说?”段寻瞥了眼颈间的剑,冷静道。
公仪戾看看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段寻,大概明白了什么。
先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远门,给他找了个同伴。
“……那他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段寻见都没见过文卿,哪来什么话给他带,当即白了他一眼:“他让你好好听我的话,臭小鬼,敢拿剑这么对着我!”
身后的士兵立刻拔剑相向,公仪戾抬手制止,顺势也收下了龙泉剑,正色道:“若你正常些来见我,我也不至于此。”
“哼。”
“……就没别的话了吗?”
“没了啊。”段寻扶起推车,将地上的土豆捡起来,“你想听什么,我考虑一下帮你传达。”
公仪戾眼神黯了黯,帮他把剩下的土豆捡起来:“算了,他估计不爱听。”
段寻诧异地望他一眼。
土豆是段寻从一个老爷爷手里买来的,现在分给了周围围观的村民,虽然有些磕碰,但不碍着吃,村民看了一场怪戏,咕囔着散去了。
段寻身骑白马,加入了大夏的轻骑队列之中,跟在公仪戾身后,越到边塞,人烟越稀少。
两国交战的地方到处都是流民,战火将这片土地烧得焦黑,没有水草,也没有商贸,只有数不尽的饿殍和战死的士兵,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大人!大人!施舍一点吃的吧……我的孩子快饿死了……他七岁了……好不容易七岁了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骨瘦嶙峋的孩子,跪在行轿的路上,磕头磕得满脸是血,还有些流民看着军队不敢上前,缩在一旁观察着。
公仪戾翻身下马,从怀里拿出今天早上没吃的干粮。
段寻拉住他:“你疯了?!那么多人看着,你有多少干粮够分?”
公仪戾将干粮递给那个妇人:“我只有这一个,便只分这一个,仅此而已。”
段寻怒斥道:“你太天真了!”
话音未落,见那妇人得到食物,越来越多的流民抱着孩子往这边涌来,公主行轿越来越艰难。
公仪戾站在原地,等着妇人把那块干巴巴的饼喂给孩子,对前来乞讨的人拔剑相向。
“凭什么她有?我们没有?!我的孩子比她的孩子更虚弱啊……”
“大人,大人!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吧……”
“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
“大人……”
公仪戾于心不忍,偏了偏头,没有回应。
“这是京城来的狗官!打死他!”
“杀了他!”
因为常年战乱,这里的流民中混着不少悍匪,随身带着尖兵利器,流离失所的人们总是格外容易被煽动,赤手空拳地冲过来,段寻见势不妙,连忙带着公仪戾逃了。
那些人竟没有追来。
公仪戾心里猛地一沉,回头一望,原地哪里还有流民的身影,只有那个妇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后脑还汩汩冒着鲜血,掌心死死握着什么东西,怀里虚弱得如同干尸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像死亡临近的钟声。
北风呼啸的原野上回荡着大喜的乐音,公仪戾徒然握着剑,在空旷而贫瘠的土地上怔怔地流泪。
段寻站在他身后,疾风扬起他鬓边的碎发。
他看着公仪戾一步一步地走回去,把那瘦骨嶙峋的孩子从他惨死的母亲怀里抱起。
他帮那死不瞑目的妇人阖上双眼,用来握剑的手却在此时微微颤抖。
段寻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文卿把这三皇子殿下养得太善良了。
战场之上,最忌讳这样的善良。
——
金銮殿上,文卿上书弹劾江淮转运使裴念之,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崇明帝吃了太多药,身体早就不行了,不少事由太子代理,如今连上朝都有几天让太子坐在明堂之上。
文卿特意挑了这一天。
绯色官服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