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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账老账一块清算。”
陈太医死里逃生,不由长吁了口气,觉得邬宁实在是个通情达理的好皇帝。
郑韫却在陈太医离开后皱紧了眉头:“陛下就这样轻易放过?”
“不然呢,连你都找不到证据,难不成还要朕把御医局的人统统都杀光了。”邬宁理着袖口,懒懒道:“何况这点小伎俩,怕是大宅院里的妇人见了也会嫌蠢,日子长了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说完,又有点恼:“他们是把朕当傻子呢?”
郑韫道:“陛下为何毫不怀疑陈太医。”
“你是想问朕为何不怀疑慕徐行吧。”
“嗯。”
“他没必要。”邬宁笑笑:“以朕对他的纵容和宠爱,他开口,朕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郑韫短暂失声,随即问:“事关龙嗣,陛下也答应吗?”
“那不会,女人生孩子可是一道鬼门关,我年纪轻轻的,一时半刻又死不了,何苦冒险,你说是吧。”邬宁清醒的不得了,几乎要把郑韫逗笑。
“陛下所言,颇有道理。”
“我几时没道理过?对了,那个御医,叫聂月白的,你悄悄去查一下。”
郑韫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她的下文。
邬宁挑眉:“那样看着我干嘛,我只是觉得这事跟他脱不开关系。”
郑韫收回视线,垂眸敛睫:“好,我这就去查。”
其实九阳散一案若换做前世,邬宁真有可能血洗御医局,以求心安,可眼下她左手捧着慕徐行这个聚宝盆,右手握着郑韫这柄快刀,放眼朝廷亦是一派风调雨顺,小来小去的一点算计,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有哪个做皇帝的能不遭算计呢,尤其是皇嗣。邬宁还挺庆幸,起码自己后宫里没那么多污糟糟的破事,除了沈应偶尔矫情一下,大家相处的都蛮和谐。
于邬宁而言,如今过得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舒坦,自在。她想着,等再过几年,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正轨,要个小孩或许也不错,瞧今早慕徐行看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大抵是很喜欢孩子的。
慕徐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胜在心善,正直,有了不起的见识。
邬宁双手捧着脸,思绪越飘越远,觉得一天到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实在是累,她的小孩就没必要受这份罪了,待她斩尽荆棘,平定天下,她的小孩便只需守好这江山,那么,秉性像慕徐行也不妨事。
慕徐行教导出来的小孩,准会是个仁明的君主,但那孩子身上毕竟流淌着她的血,绝不会是个优柔寡断的窝囊废,更不会是个愚钝不堪的笨蛋。邬宁有自信,因为她就挺像燕知鸾的,这叫与生俱来。
“陛下。”
邬宁回过神,抬眸看向荷露:“嗯?”
在今日之前,荷露丝毫不知云归楼内竟有邬宁的耳目,邬宁看上去,分明是无比信任慕徐行的:“……丹画有事禀明陛下。”
“让他进来吧。”
云归楼一众宫人当中,丹画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最不起眼的,他素来不爱说话,不爱见生人,邬宁一来便躲开,极少到御前服侍。
可此刻他站在延和殿上,竟没有半点慌乱无措,格外的从容沉静:“陛下。”
邬宁抬手,用余光扫了眼荷露。
荷露心领神会,自己已不似从前那般深受信任,识趣的退了出去。
“说吧。”
“方才常君让奴婢以采买之名出宫,去钱柳河畔附近的烟柳巷里寻一棵歪脖子槐树。”
“嗯?歪脖子槐树?”邬宁皱了下眉:“然后呢?”
“再无其他,只是,奴婢觉得有些古怪,因此特来禀明陛下。”
邬宁也觉得古怪,慕徐行好端端的为何要找一棵歪脖子槐树?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不知道这妖在哪作乱。
邬宁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好叫丹画先回去。
然心里隐隐有种不好预感,思来想去怎么都不踏实,心不定,奏折也看不下去,横竖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干脆起身,摆驾云归楼。
慕徐行看到她并不意外:“九阳散一事可查明了?”
“种种证据都指向陈太医……”邬宁很会讨巧卖乖,语气由沉重转为轻快:“可我才不信,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
晌午的日头最是明烈,阳光落在人身上,暖烘烘的,邬宁简直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歪头靠在慕徐行肩上,顺势握住他的手,一下子便睁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慕徐行:“你手好凉啊。”
慕徐行俯望着她,目光晦涩:“那……你可有让陈太医诊平安脉?”
邬宁将慕徐行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怎么?你很想要一个小孩吗?”
邬宁说完这句话,莫名改了主意。她想,早点要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有了孩子,就能彻底拴住这个闪闪发光的聚宝盆了。
可慕徐行却在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你,不想?”
“嗯。”
邬宁心中的不安忽如洪水一般涌来,出于直觉,出于本能,她试图阻止慕徐行将要说出口的话:“那感情好呀,我也……”
邬宁没有深究“不想”的缘由,变相印证了慕徐行心里那个荒谬可怖的猜测。
慕徐行偏过头,凝视着高阁之上挂着将军锁的花梨木镶金丝妆匣。
在他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前,那妆匣盒里的东西,铜丝罩,羊拐骨,银哨子,夜鸣虫木雕,以及十几颗琉璃珠,每一样都是被珍爱的宝贝,它们的主人每日都要仔细擦拭,如今却放在最高处,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并非慕迟。”
“……什么?”
邬宁好久没这样惊惶过,她的手变得和慕徐行一样凉,纵使极力克制,声音也略显尖细,像是小女孩的童音:“你在胡说什么呀?”
第87章
当梦境与现实一一对应,长久以来积压在慕徐行心中的那些困惑,像是一块块散落的拼图,回归到原本的位置上,即便最终的成果荒诞至极,也不可否认,一切皆有迹可循。
只是他从前并未察觉,又或说是刻意忽略。
他占据了慕迟的身体,却没有完美出演慕迟的角色,他分明漏洞百出,可邬宁总会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为他找到一个恰当的借口,那借口是如此的合情合理,足够他应对所有人的质疑。
同一具身体,前后行事判若两人,但与他相熟的只以为他是饱经世变,心性沉稳了,而与他不相熟的,则以为他从前是掩藏锋芒,不愿惹人注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作为慕徐行的他,完全抹去了慕迟的痕迹。
他似乎是一个无比成功的穿越者。
可当他串联起碎片一般的梦境,慕徐行猛然意识到,那是一条与如今种种全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