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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冰封,十几匹快马接连驰过,将积雪不化的路面踩得夯实,最前方领路的那匹马,马屁股后还绑了个人,那人一路被拖行着,哀哀呼嚎,不是撞到了树,就是跑不动了被拖倒在地,满身狼狈,吃了满嘴的泥雪。
直到后头又有一匹快马追上来了,这行人才勒马停下。
“小公爷!有急信!”
追来的人赶紧下马,将信交给汗血宝马上腰悬银剑的男人。
信有两封,一封是盛京来的,一封是越州来的。看到麟王的字迹,言琛先展开了越州那封。
冬月时,乌蓬国扬言要攻打宁朝各地边关,西川也受到了威胁,不得已,那时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的言琛只得返回西川。历经二十几日的快马兼程,到了西川后,才发现乌蓬国与九夷残党雷声大、雨点小,只行骚扰之举,并无进攻之实。
且与他前后脚到达西川的,还有昌惠帝遭伶妃刺杀的消息,同时,伴随着宣王,不,那时已经是宣德帝宁天弘的一封密旨。
密旨中称,先帝驾崩当日,他妹妹清漓盗走了先皇重要的遗物,因不便对外声张此物是何,又因她是与陆翰林之子一起出逃的,而陆家子与逆贼雍王勾结,故将二人一同定罪为雍王的同党。
宣德帝言辞恳切,称他言家历代忠臣,他妹妹清漓想必也是受奸人怂恿才误入歧途,宣德帝还称,看在言家的份上,只要她有悔过之心,将先帝遗物妥善交回,就会对她从轻发落,绝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可是,对于宁天弘这番说辞,言琛是不信的。
其一,先皇遇刺时,正值朝中所有堪用将领都不在盛京,唯有本该在赈灾的宣王提早返回去并主持了大局,西川危机乃至宁朝所有边关的危机,更像是有人在联合乌蓬国调虎离山。
其二,宁天弘如此急迫要追回所谓的“先帝遗物”,说明那东西对他而言万分重要,而她敢豁出去匆匆而逃,也说明她绝不会轻易交回,遇到追兵必然会反抗。刀剑无眼,谁能保证她不会受伤?若她真有个好歹,宁天弘大可将过错推到流民山贼头上去。
他片刻也坐不住,几乎是刚到西川就又动身出来寻她。
她一心助麟王夺位,言琛猜测她带走的东西,应该与麟王有关,想是出了盛京会直奔越州,粗略估算了她的脚程,再加上躲避追兵走偏路所耗费的时日,猜她目前应当徘徊在雍凉一带了,他便赶紧找了过来。
可天大地大,即便是确定了大致的方向,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有意躲起来的人,也是极难的。
他从西川出来那时正值国丧,本该按召返回盛京祭拜先帝、朝拜新皇,他却以西川尚有敵军滋扰为由给推延了,除了暗中派出去的人手,他低调简从,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幸得是,进入雍州后他们很快就遇到了一伙山匪。
那伙山匪以为他们是普通商旅,打殺不成反被擒,在山匪的窝点中,言琛找到了一辆马车,还发现一只空瓷瓶。
他对这种小瓶子实在太熟悉了,先不说那别具一格的藕色塞子,单是那瓷瓶就出自于上等官窑,多是三品以上的权贵府邸所用,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一瓶来比对。
后从匪首口中得知,这辆马车并非他们抢来的,而是在陇西的一处荒村里发现的,他便让人绑了那匪首带路,又匆匆赶来了陇西。
麟王送来的这封信写于月初,送信来的人说是半月前送抵西川的,因是紧急密函,不敢耽搁,便赶紧给他送了过来。
这封信让言琛知道了“先皇遗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麟王向来与他不太对盘,可在这封信中,他却是难得放下了姿态,称她将遗诏交给麟王府的暗桩后,就失去了踪迹。他眼下离不得越州,虽然已经派人去寻了,仍是心急如焚,还望言琛也能一并出手相寻,并称等找到她的人后,他会立即按先皇旨意,尊七皇子为太子,起兵讨伐宣德帝。
西川与越州虽相距不近,但同处偏远西地,这一片州郡也只有西川军最成气候,届时宁天弘想要速战速决,十有八九会直接命西川军去镇压他,到时,就需得言琛做出选择了。
最后,麟王还善意提醒,说他手中持有先皇遗诏,讨伐名正言顺,谋反之人实为盛京那位。
言琛凝眉看完,又展开言国公那封信。
匆匆扫到底,无非就是说先帝忽然被害,新皇又指他言家出了逆贼同党,他一把年纪担惊害怕,为了保住全家,不得已才将清漓给划出族谱云云。
又说新皇近日在对百官大做清洗,虽然言府直到目前都安然无恙,但他在朝中也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家里也人人惶惶,生怕哪日被新皇迁怒,还说前阵子他向新皇提出想返回封地看看时,新皇却以朝局初定,正是用人之际,将他给留下了。
作为言家长子,言国公有何能耐言琛最清楚不过,宣德帝就算无人可用了,也不会用他爹那个废材,他将言家人扣留在盛京,无非就是变相控制他,让他心怀忌惮,不敢生二心。
如此一来,倒是棘手了……
言琛掏出火折子将两封信都烧毁,问:“还有多遠?”
前头带路的侍卫狠狠扯了把绳子:“主子问话呢,说!”
那匪首“哎呦”一声又扑倒在地,不小心撞到一块石头上,磕得满嘴是血:“快了……就在前头了……”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屋宅。
“就是那间了……”
那匪首腿都快跑断了,喘气如牛,连忙指向一间小院:“那日……马车就停在这院里,屋里只有个半死的老头,没得其他活物……这都过了半月了,爷爷们,就算有人也早跑了,再说……小的当时也让手下挨间搜过,真没有女人啊,恁开恩,就饶了小的吧!”
言琛的侍卫过来询问如何处置这人,言琛冷冷扫了一眼,那名侍卫立刻会意,斩断绳子后,拎着将那匪首的后脑将他拖去了后头。
“小的都交待了!都交代了啊!!饶……饶命啊!饶——”
吃人贩肉,截杀流民与商贾,怎可留这种穷凶极恶之徒继续为祸百姓。
言琛命人一间一间仔细寻找,若她曾在此停留,应当会留下些痕迹才对。
很快,就在那间被匪首指认过的屋里发现了被人匆匆踩灭的柴火,接着又在后厨里发现一个窄小的地窖,地窖盖板有被近日撬动过的痕迹,随后,又有人在这间屋后发现一座被雪掩埋着的浅坟。
言琛的心蓦地一紧,急忙赶过去,看到那座小坟包时,他薄唇紧抿,拳头微颤,半晌后下令:“挖!”
……
是那匪首口中的老汉,尸体外还卷了层薄被,因为尸身枯瘦如柴,所以坟包不大。
言琛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至少她半月前还是安全的,且凭她自己定没有力气去挖坑掩埋一名老汉,也就是说,她直到半月前都还与陆家那小子在一起,只不过冬日土层过硬,他们兴许用具不趁手,又或许是急着走,便只是将这老汉浅埋了。
乱世中,身边有个男子在,总好过她一个柔弱女孩家。
言琛心底生出了连日来最多的希望,他命人将那老汉重新掩埋回去,继续搜索其他屋宅。
他自己也不闲着,挨家挨户查看有无遗漏之处。在来到离那老汉家不遠的一间宅子时,余光突然瞥见这院子的木栅栏有些不对,其中有那么两块木板顶端的落雪掉了,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被风吹掉的。
目光迅速向上掠去,又见这半斜屋檐积着的平滑雪面上,有那么三四处浅坑。
普通人看不出来,却逃不过习武之人的眼睛。
那浅坑是被人踩出来的,只不过这人落点很轻,并未形成明显的脚印,言琛心中一惊,他都到了门前了,若非只看到进的脚印,没看到出来的,都察觉不出里面有人。
看来此人功底深厚。
言琛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继续上前,推开门的一刹那,他终于感觉到门板后有人,冷月剑刹那出鞘,直袭过去。
“锵”的一声,一柄木剑同时抵了过来,面前玄素闪过一道墨蓝色身影,那人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后撤站定,目光清明地看过来。
言琛先是微怔,随后收起剑,声音冷冷:“是你?”
—【题外话】—
今天我很早耶!但是只有一更哦,姨妈期不太酥服~
看了下,上周摆烂才更两章,这章就当补的,下章再开始加更叭~~
呐喊:虽然我章数少,但我字很多……字很多……很多……多……
真诚的双眼→(⁎⁍̴̛ᴗ⁍̴̛⁎)
另外,经评论区宝子提醒,341章我把七皇子写成六皇子了,在此纠正。
0347第三百四十六章“造反”(42500珠)公開2022-10-0701:59
昨夜重新换好被褥安歇下来已是半夜,这会儿天光大亮,身侧的女子面朝他,打着轻鼾,睡着了都要以藕臂遮脸,似是仍在害羞。
陆眉无声笑起来,定定看了她片刻,目光下移,落在她半露在外挤出深沟的两团酥乳上。
晨起的欲望如朝阳蓬勃,他赶紧平躺过去看向床顶,谁知过了许久仍然无法平复,只好起身下地。
动作已经放得极轻,可身后的人仍是被惊醒,在睡梦中“腾”地坐了起来“怎么了”
陆眉忙坐回去安抚“无事…没有追兵,莫怕。”言清漓先是懵了一瞬,随后想起他们现在已经暂时安全了,这才放松下来。
被褥下干燥温暖,她看到陆眉,下一瞬就想起了昨夜的事,顿时耳根火辣,脚趾悄悄蜷缩起来,状作无事地向窗外张望“这是……这是什麽时辰了”
这一看,顿时妙目大睁。
外头明光瓦亮,看样子辰时都过了,她竟是起的这样晚!
先不说昨夜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就说陆眉换放过来第一日他们就懒起了,那莺歌夫妇岂不是用脚也能猜出都发生了什麽?
“你……都怪你!”她实在装不住了,砸了陆眉的手背一下,欲哭无泪。
陆眉反手将她的粉拳攥住,眸光昏暗又暧昧,嘴角浮笑:“嗯,怪我,不过我怎么记着,是某些人先来勾引我的?”
见他频频向下看,言清漓也低眸看去,只见锦被都堆在腰间,自己正袒胸露乳,两颗圆滚滚、软乎乎的奶乳上布满了吻痕,自己看了都觉淫荡,何况身旁还有个男人。
她急忙去拉被子,不料整个人却被一股大力推着后仰。
陆眉低伏在她身上,仍攥着她一只手,气息稍稍有些重。
这样的神情她并不陌生,微红着脸用另一只手去推他:“你……你可莫要孟浪,快下去!”
陆眉笑叹:“清儿,多少次我夜里翻墙去见你,我本是孟浪之徒,你不是比谁都清楚?”说着,他就忍不住轻轻握住她一只乳儿,低头去吻她精致的锁骨。
胸前细细痒痒的,想起昨夜的激爽,她的呼吸也开始乱了:“你…你这个登徒子,再不下去,我就去捉只老鼠来!”
陆眉已经含住了一只乳头,闻言动作停下,胸腔震动,低声发起笑来。
经过昨夜后,他觉得自己真与张朝那些登徒子无异了,精力旺盛,色欲熏心,她在身边,哪怕是什麽都不做,他都能想入非非。
怕自己将她吓到,又担忧她身子没养结实,陆眉不敢太过肆意,刮了下她的鼻尖后,就以采花贼的口吻与她调笑:“那好,本公子今次就饶了你这小娘子。”
见陆眉真放过她了,言清漓反倒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其实……她也就随口一说,冰天雪地的,活物都叫人抓去充饥了,她上哪去弄只老鼠来……
两人分别穿衣,言清漓忍不住问:“诶?你怎会怕老鼠?”
她还没穿好衣裳,陆眉实在不敢回头看她,低头系着腰间革带:“我幼时偷溜进我爹的藏书阁看闲书,不小心睡着了,最后是被一只老鼠给咬醒的。”
听她窸窸窣窣的,似乎是下床穿鞋子了,陆眉这才回身笑:“不过也多亏了我,我爹娘才知晓书阁进了鼠,及时给打了,否则那么多的古籍可要遭殃。”
如今再提起陆家,陆眉眼底已无最初的黯然,也不知他是真缓过来了,还是将哀思藏得更深了。
“谁叫你生得细皮嫩肉的,老鼠都不啃书专啃你。”怕陆眉难受,言清漓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迅速嘟囔了一声后,就要去盥漱。
陆眉却心情不错,狗皮膏药似的靠过来:“哦?清儿妹妹这是在赞我肤白俊美,令人爱不释口了?”
这厮怎么又开始不要脸了,言清漓一口清茶险些没喷出来,将巾子甩给他:“谁说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眉指着自己的右耳指控她:“那你瞧你昨夜给我咬的。”
他右耳垂上牙印深深,可见她当时多麽兴奋。
她这个一那啥就咬人的毛病,还真是……想抵赖都赖不了。
……
厨房正煮着水,莺歌坐在边上捧着绷子给腹中孩儿做小衣裳,见他二人吵着嘴从西厢出来,赶紧笑盈盈出去:“言姑娘,今日可还有不适?”
莺歌神色如常,听不出任何打趣意味,言清漓松了口气:“好多了,多谢阿烟姑娘。”
莺歌又对陆眉说:“公子,阿成早上去衙门知会过了,您不必急着过去,饭都给你们留好了,快些用饭吧。”
铜流县两个月前就被起义军占了,朝廷的追捕令下发不到这儿来,是以相对安全。陆眉出现后,那义首更是直接将他当成了智囊,短短几日就对他极其看重,大小琐事都要先问寻过陆师爷的建议,才会下令执行,真不知这铜流县的主子到底是谁了。
可是他们又不是真心来“谋求前程”的,况且言清漓身子几乎大好,用饭时,陆眉就与她商议,等元岁过后,他就找个机会脱身,继续启程。
言清漓也正有此意。
她出逃都快两月了,按原计划这会儿应当已经到达越州,谁知几经波折,路线逐渐偏移,越走越远,不出意外的话,四殿下与哥哥他们现在一定很着急。
莺歌知晓他们的经历,虽不舍,却也没有过多挽留,想着离元岁尚有几日,便张罗着给他们准备干粮盘缠,又拉着言清漓出去买布裁衣裳。
……
一晃几日,转眼就到了年关,元岁前日,陆眉刚一回来,言清漓就赶紧迎上去问他:“我听说四殿下起兵了,可有此事?”
陆眉一怔:“你都知道了?”
言清漓神色焦灼,绞着手指来回踱步:“我白日与阿烟姑娘去裁缝铺取衣裳,听店里伙计说的……”她转身扑过来抓住陆眉的手:“我还听说宁天弘派了我哥哥去,他与四殿下已经在天水关交战了,这是真的吗?”
“你先别急。”
外头下雪,陆眉满身寒霜,怕过了寒气给她,他将披风解了后才耐心与她解释:“铜流县消息闭塞,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麟王向天下发了檄文讨伐宣德帝,宣德帝则称麟王手中遗诏和六皇子皆是他造假,真正的七皇子目前正安然呆在盛京,他以麟王造反的名目,指派了镇西将军言琛出征,这些都是真的。”
见她又开始急了,陆眉赶紧道:“不过尚未交战,你想,从西川到越州快马都要十几日,何况带着大军,哪能行那么快?再说麟王若想挥军东下,要取也该先取阴山关,怎么会去天水关,百姓们向来听风就是雨,都是虚传罢了。”
言清漓冷静下来后想想觉得是这个理。
“我真是担忧则乱,这么显见的事都没想到。”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失时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求言琛一定会助四殿下起兵,只希望他这柄利剑不要指向他们,可若他们已经兵戎相见了,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仍是不能安心:“可若世人真听信了宁天弘,认为四殿下手中的遗诏真是假的,那四殿下岂非成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那他……他还怎麽一呼百应,怎麽引诸侯竞相追随?”她越说越着急:“还有哥哥……”
宁天弘弑君夺位,原想着四殿下拿了诏书就会师出有名,到那时他再以正义之名招揽言琛,共同讨伐逆贼,天下人便无从对他们指摘,可宁天弘现在反咬一口,还第一战就派出了言琛。
虽然言琛看重她,但他那人同样重忠信,言家也从未出过“乱贼”,言琛若是抗旨不尊,就等同于“反”了,他若反,那他就是言家的罪人,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样两难的困境摆在言琛面前,她不确信言琛会为了她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何况,她现在“生死不明”,他会不会认为她已经死了?
“所以,这就是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
陆眉的声音不疾不徐,很好地安抚住了言清漓不安的情绪,他道:“我们需得尽快启程,后日就走,不过越州目前被四方紧盯,太过显眼,我们想必是进不去了,但是凉州离嘉庆关也不算遠了,不如我们先前嘉庆关安顿,届时我会以陆家唯一后人的名义,写一篇父亲当初没有写过的《告天下书》,只不过……”
他顿了顿,眸中掠过黯色:“此书非彼书。”
0348第三百四十七章胭脂红与发冠
言清漓先是一怔,随后很快就懂了。
陆眉现如今还被定罪为“雍王同党”,若他仍是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他就算向天下人吼破嗓子恐怕也没人信他的话,可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名赫天下的轻雨居士。
一旦他的文章被拓印至宁朝各地,到时,都不必陆眉自认,天下的文人志士凭借字迹就会辨认出他是轻雨居士,悉知陆大人的遗子并非陆家之耻后……有他道明个中真相,那些文人学子定会群起响应,去为陆大人鸣不平,去拥护四殿下。
“你……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有道是船到弯头自然直,难题才来,便迎刃而解了,言清漓难掩激动,越想越觉得陆眉早就想好了之后的路,想必他在得知她偷出来的是昌惠帝的遗诏后,就已料到会有今日,便早早打定了主意。
去越州,并非只因她提议,而是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愿。
陆眉笑笑“那现在可还着急”
言清漓摇摇头,嗔怪地瞪他一眼“不早说”之后她又拧起秀眉“不行,我还得给哥哥去封信,你可有法子让人将信送到西川”
在铜流县他们是良民,送信出去不难,但出了铜流会不会被截就不好说了,陆眉思索片刻后,道:“用化名,内容也需得隐晦些。”
这样即便信在路上丢了,也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陆眉向温成讨来笔墨纸砚,言清漓端坐案前,略略遅疑后,提笔开始写信。
“兄长恒之,见字如面,妹清久未归家,不知兄安康否?”
才写下一句,身旁那人就十分讨嫌地“嘶”了一声:“清儿妹妹,你这字……”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憋出一声赞美:“……还真是自成一体啊!”
言清漓脸热起来。
楚家没有在才学上耽误过她,该请的西席都请过,该明的事理她也明了,只不过从小到大,她未曾如别家闺秀那般在练字上下过苦功,簪花小楷没练成,整日奋笔疾书写药方,一手狂草倒是炉火纯青。
因为她的字“颇具特色”,极容易辨认,当初在裴府时,她都不敢碰笔,给裴冲治病那会也都是口述方子,就怕一个不慎,她的字会被裴澈与苏凝霜给认出来。
当初她给哥哥写过不少家书呢,哥哥从未嫌弃过,还将她的书信随身珍藏,陆眉这家伙竟然敢嘲笑她。
她沉脸狠狠剜过去,陆眉把嘴闭紧笑笑后,她才继续下笔。
“……妹已离家月余,虽路途波折,然一切安好,今途经铜流访友,岁后即启程探望外祖母与表姐。听闻兄又将奔赴战场,妹甚是挂心,每每梦回,都祈盼天下无战,能早日与兄团圆,书短意长,不能一一细说,万望兄长小心珍重,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她将之恒二字前后相倒,又留名楚清,说了自己目前安好,又说之后会前往嘉庆关去找慕晚莹,还暗示言琛她不希望开战……这封信就算落在旁人手里,看来看去也就是一封担忧军中兄长的普通家书,但是言琛一定能看懂。
她又如法炮制给宁天麟也写了一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送进越州了。
以前给言琛写家书都要随信附些小物,以表达自己的爱念,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他,这是他们兄妹之间传情的小习惯。
封信之前,她又将言琛那封展开,左右瞧瞧后,手边也没什么能放的,只瞥见白日莺歌送她的一盒胭脂……
陆眉尚不知她与言琛的真实关系,她亦羞于宣之于口,不想被他瞧出异样,便没有以唇点染,而是以指沾了些嫣红的脂膏,迅速在“恒之”二字下轻轻抹了一撇。
可她这点小心思又怎能逃过陆眉的火眼金睛?
他先开始还闹不清她拿胭脂做什么,直到那抹嫣红如女子轻柔的吻一般,落在了言琛的名字之下,他的瞳孔才猛地一缩。
言清漓目前只告诉陆眉自己实际是死了的楚清,其他的都没来得及与他说呢,可陆眉已经想明白了大概。
她八成是在真正的言清漓身上醒来后,投靠了同样身处越州的麟王。
知道她是楚清后,陆眉亦想通了从前一直不解的“她的仇恨”是什麽,她煞费苦心给言琛筹粮草,当时他只以为他们兄妹感情笃深,在知道她的里子是谁后,又猜测她对言琛这么好,目的应是为麟王拉拢人心。
盛京人人皆知言琛在家中只与他三妹亲厚,他原还纳闷,言琛那种清冷的人,岂会因为一个半路跳出来的妹妹,向他示好了几分,就乖乖听话地去投靠麟王了?
现在看到这抹红痕后,他明白了。
明白她是如何打动那个冷面阎王的了。
陆眉脸色转青白,心中闷堵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她。
等言清漓转身将几封信递过来时,他已经掩下脸上异色,故意吃味道:“你倒是对你这个便宜大哥颇为用心,连给他的信都比旁人的要多点东西。”
言清漓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陆眉意有所指。
她忙看向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
后来一想,看出来就看出来罢,反正他也没戳破,那她就继续当不知好了。
不过,陆眉方才还与她调笑,这会儿却忽然安静下来,言清漓能感觉出来他是有些不快的。
她眼眸转了转,低头抿唇偷笑,转身去枕后取出一个木匣子,递给了陆眉:“这个送你。”
陆眉正在给她那几封信点漆,闻言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这是什么?”
边问边打开匣子,里头静静置放着一枚暗银色镶玉石的发冠,冠旁是一支用来固髻的同色簪子。
言清漓也是听莺歌说的,陆眉是冬月的生辰,应该就是在他们逃亡的这一路上,不知那一日悄然度过了,她都不知道。
他已弱冠之年,却没有父母为他行过冠礼……
从前的陆大公子,那是多麽风流多姿的男子啊,玉佩折扇从不离身,连发簪都雅致非常,到了铜流后,他却是用着温成的衣物,以革带束发,朴素到不敢想象。
于是,她就为他挑了这么一枚眼下勉强能拿出手的冠圈。
这枚冠式样简单,无论是成色材质,还是那块用于点缀的玉石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这样低廉的东西,对于从前锦衣玉食的陆大公子来说,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此刻,陆眉却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轻轻抚摸着发冠上的纹路,许久后,他才抬头深深看向面前有些局促的姑娘。
“送我的?”他问。
言清漓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破烂东西若放在安穩时候,最多值二十两银,如今倒是要当冤大头才能买到,她原还想着,陆眉若敢露出分毫嫌弃,她拼死都要给夺回来。
好在,陆眉的反应令她很满意。
“唔”了一声后,她转身倒了杯茶水,轻飘飘道:“这铜流县也没什么好东西,再说,好东西我如今也买不起。”她又赶紧补充道:“可不是用你给的银子,是我向阿烟借了五十两,打了欠条,日后要还的。”
隔壁的莺歌忽然打了个嚏喷,真是有苦难言,那日她可是被逼着收下五十两欠条的。
说完这话,言清漓忽然就有些恍惚。
她记得很多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用了存下的所有私房银子,打造了一枚玉佩去送人。那枚玉佩比这发冠可值钱许多,但巧的是,她两次送出去的礼物,对于收礼那个人的身份来说,都是廉价到不堪入目的。
正想着,有人忽然在背后将她圈入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很喜欢。”
第三百四十八章颠鸾倒凤(陆眉H)4900字
第三百四十八章颠鸾倒凤(陆眉H)4900字
陆眉才回府,就要了笔墨与言清漓关起门商量要事,莺歌与温成不曾去打扰,直到用饭时才过去叫门。
庭院中湿滑的积雪已经被温成扫得干干净净,莺歌慢步去到西厢房前,轻轻叩门:“公子,言姑娘,可要先用饭?”
房内的女子闭着眼,晕乎乎的,已经坐到了桌案上,正与身前男子唇齿交缠,她短袄盘扣松散,领口大开,其中一只奶子正被男人的大掌攥着,下裙也全堆在腰间,两条裸腿张开来,夹在男人的腰两侧,湿腻的花唇间抵着一根勃发粗壮的性器,淡红色的伞端已经扎进去一截了。
在听到莺歌的声音后,这衣衫不整的女子猛打个激灵。
陆眉过来与她耳鬓厮磨,说他很喜欢那枚发冠,磨着磨着,两人便成了眼下模样。
言清漓急忙推开陆眉,作势向后蹭,陆眉却及时扣住她后腰,他胸膛起伏,目不转睛盯着她嫣红微肿的嘴唇,扬声回道:“我与清儿晚些再过去,你们先用,不必等着。”
说完,他便再次俯身含住了她的唇,性器也向前一顶。
“唔……”甬径被狠狠顶开,呻吟声也被牢牢堵住。
坚硬的肉茎如一柄狰狞的利刃,花肉先是吓得四散躲藏,随后又齐齐涌回来对抗入侵物,言清漓惊慌地推陆眉胸口,夹紧穴儿阻止他继续深入。
若换平时,陆眉定然放过她了,可这次他却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轻咬她唇瓣,还将她的舌头卷入自己口中狠吸。
同时,他下身再度向前抽顶,将那一层层奋起反抗的软肉碾压成薄壁,充盈的蜜液纷至沓来,讨好地润滑着那根凶物。
“呜……呜……”言清漓勾着脚尖,努力克制自己别发出羞耻的声音。
莺歌不知房中旖旎,还好心道:“那妾让阿成将饭送过来吧。”
言清漓登时花容失色,生怕陆眉答应,死命别开头,抢在他前头喊道:“不……不必了阿烟姑娘!嗯~”
陆眉扣着她的腰,居然就开始抽送了,她忙咬住嘴唇,红着脸恶狠狠瞪向他,他却挑着眉梢,长眸含笑,似是在说:这可是你自己非要抢着张嘴的。
言清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们……稍后就过去……”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可短短一句话却说得几番断续,门外的莺歌先开始还以为她身子又不适了,刚想询问,随后却忽地明白了什麽。
几乎是一刹那,莺歌面色水红,忙道:“那好,那妾先回了,就不扰、不扰公子与姑娘了。”
听出莺歌的笑意,言清漓又羞又恼:“都怪你!阿烟姑娘定是听到了……啊……啊啊唔……唔……”
莺歌前脚刚走,陆眉后脚就不再收力,二话不说,箍着她的腰身就是一阵猛送。
句子霎时断在口中,软化成了娇柔呻吟。
言清漓被他顶得双腿不断打晃,敞开的衣襟下胸乳乱颤,陆眉力道之大,臀下的桌案都被他撞得连连向后滑,小穴儿被肏得啪啪作响,花壶也被他捣弄得淫液泛滥,从小腹中迸发出的快感立刻酥麻了她的四肢,像是一股股甘泉滋莹了枯竭的大地。
言清漓双手撑在身后桌面上,从喉咙里发出猫儿般的细吟,她脸色潮红,逐渐无力,身子慢慢向后仰倒,手肘不小心将笔架碰掉了,“啪嗒”一声,吓得她猛然惊醒,连忙去搂陆眉的脖子来稳住身体。
四目相对,她咬唇蹙眉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欺,陆眉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加快速度又连续抽插了百多下,言清漓打着哆嗦,紧抓陆眉颈后的衣料,咿咿呀呀地攀上了顶峰。
不知过了多久,桌脚似乎都要晃断了,桌案上的东西也摔得七七八八了,陆眉终于拔出性器,扶着菇头泄在了她穴儿上。
两人的下身均是淫液满满,陆眉的两团囊袋都淋满了她的水汁,黏腻的白精滴滴答答顺着股缝掉在桌沿与地上,激烈交合过后,言清漓终于有了说话的空当。
“陆青时!你……你就不能等夜里歇下再……再……”明明从头到尾动的人都不是她,可她却像是去野地里才跑完两大圈似的,累得喘个不停:“你……你突然急个什麽劲儿!”
还说什麽“稍后就过去用饭”,这会儿怕是饭都被温过两回了。
她那双圆眸本就显得无辜可人,此刻上扬的眼尾还飞满了霞红,让她看起来不仅毫无震慑力,反而充满了娇嗔妩媚。
陆眉神色柔和,与她额头相抵:“谁叫你好端端地要与我煽情,又送我发冠。”他的肉棒仍停在她的穴口,菇头将黏糊糊的精水糊得穴儿上到处都是,他在她耳边轻叹:“清儿,你若再对我这般好,我真怕我会变得贪心。”
贪心到不仅想陪在你而身边,更想独占你,想让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
言清漓不知他所想,嘀咕着:“不就是一枚发冠……”
何至于叫你如此动容?
可是,礼轻情意重,她的心意总归是被人珍重了。
耳际酥痒,心里也跟着泛起蜜甜,她的气息又有些急促:“这几日夜里你不是也没闲着,还想怎么贪……”
最近这三日,每夜她都有与陆眉欢爱,也没素着他啊,可他今日突然就要得又急又狠,之前在这种事上,他向来都挺温柔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眉只觉得心里更苦。
肉棒泄完后不仅没疲软,反而又涨了起来,他幽幽叹息:“是没闲着,可这几日都只是一回,你便嚷嚷着不要了、乏了,我又岂能继续勉强你?”
言清漓滞住。
她只是那样说习惯了,之前在其他人身下这样叫喊时,可从未有谁当过真,反而她越喊不要,他们便弄得越狠。
她耳根火辣,不知要如何作答,陆眉挑起她耳边的一缕头发,用唇瓣蹭着她的耳朵:“我是怕你认为我真是那贪图女色之人,这才极力克制,可是清儿妹妹,你莫忘了,我可有‘一夜七次郎’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呢,你独自睡得酣甜,却不知我忍得有多辛苦。”
前一瞬还情意深深,惹得她小鹿乱撞,这会儿又像个登徒子来调戏她,这厮的两幅面孔当真是切换自如。
还一夜七次郎,在我之前,你碰过女人吗你?
言清漓耳根火辣,转过头,对上陆眉那双轻佻戏谑中又夹杂着汹涌情愫的眸子,她憋了半天憋出俩字:“我呸!”
陆眉笑,低哑的声音分外惑人:“不信?那你就纵我一回,让我自证如何?”
有过被干晕的经历,她哪敢轻易答应男人在她身上放纵?言清漓也顾不得擦拭腿间湿腻了,急忙推开他,放下裙子合拢腿:“走了走了,快去用饭,莫让阿烟与温公子等久。”
走出几步后,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见那芝兰玉树的男子仍旧站在他们刚刚欢爱过的那张桌旁,低眉敛目,端的是几多忧伤,几多落寞……
言清漓顿时心软了。
这一路陆眉待她如何她比谁都清楚,且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她又何必作矜持状?遅疑片刻后,她走回去拉他的手:“你想如何,我依你便是,可、可总得等夜里吧……”
……
这夜来得真是快,陆眉沐浴回来,就见床上那姑娘“咻”地滑进被褥中,翻身背对着他,只露出一只脑瓜顶,像只待宰羔羊。
陆眉瞧了她一眼,忍不住勾起唇角,掀被上床后,却没有立即碰她,而是盯着顶账轻声问:“清儿,待你大仇得报后,你有何打算?”
正有些紧张期待的人儿倏地竖起了耳朵,就听陆眉又沉沉道:“你真要留在麟王身边吗?”
她静了片刻,这才慢慢翻转回来。
为了给楚家洗冤,为了报仇,她说了不少谎,欠下不少情债,也许下不少空口诺言,可实际上,她从未认真想过,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自己要何去何从。
四殿下在等她,之恒哥哥亦在等她,如今……
她向身旁男子投去一瞥,心中纠结,旋即与他一同看向床顶,怅然道:“我也不知,或许是吧。”
到那时,四殿下是君,哥哥是臣,青时若不入朝为官,便是布衣,而她又最先对四殿下有过承诺,若这天下的九五之尊执意要她,想来她也别无选择。
反正那时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也了了,人在哪里,在谁身边,又有什么所谓?
陆眉许久无话,显然突然提起这茬,令原本暧昧的气氛变冷了,就在言清漓觉得今夜应该会无事发生时,他却突然翻身压在她身上,笑眯眯地凑过来吻她的眉眼鼻唇:“今朝有酒今朝醉,假若他日你真去做了后妃,那我便翻宫墙去与你相会,三夫四侍,总得有我一席之地吧,再不济,还有二十面首之位呢。”
这番调笑话瞬间化解了冷凝的气氛,言清漓噗嗤一乐,想起当初她在翰林府放言的“鸿鹄之志”。
陆眉啄吻她弯起的唇,沿着下颌向下,她被他吻得痒痒,忍不住笑:“堂堂陆家大公子,说你有出息,你却甘当面首……说你没出息,你又敢与后妃颠鸾倒凤,就不怕四殿下活剐了你……”
陆眉正埋在她胸前,忽然想到了什麽,抬起头来:“清儿,你可知,这‘颠鸾倒凤’并非只有男女交欢这一层意思,还有……”
他止住话音,不再继续说了,言清漓问:“还有何意?”
陆眉看着她,眸色渐深,半晌后摇头笑笑:“罢了……”
他在她乳儿上含了几口,便继续向下吻,他的吻特别轻柔,唇瓣轻蹭她光滑的肌肤,到小腹时,就像是有根羽毛在撩拨她,言清漓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扭腰闪躲,咯咯发笑,半撑起身子坐起来:“说呀,还有何意?”
话音才落,她便察觉出不对,陆眉居然仍然不停,还在向下吻。
她顿时有些慌:“你要做什麽?”
吻已经落到花户上浅淡的毛发间了,陆眉将她欲合拢的双腿按住,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含住了她已经湿润的穴儿。
“啊……”
花唇上先是微凉,随后又变得温热,她并非第一回被男子舔弄穴儿,可是她与陆眉才有过几回恩爱,就进展这般神速……
两只手肘撑起上身,她双腿分张,脚尖上翘,看着他躬身埋首在她双腿间,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感受到他的舌尖扫弄她两片娇软的唇叶,再不断含入口中吸扯,还听到他微微吞咽的声音后,她又屈从与身体本能,被这人害得淫液狂流,既觉得难为情,又舍不得再推开他。
论口舌之技,陆眉也完全不逊于她其他男人,他用舌头找寻到她藏在阴唇内的小肉粒舔硬,再用牙齿轻咬,随后舌头又变得格外柔韧,狠命向穴缝里挤,用力刮扫着四壁,进进出出地抽送着。
下身仿佛钻了条滑腻的小鱼,在她狭窄的甬径里游来游去,言清漓控制不住地发出呻吟,双手紧攥着床褥,花肉不断收紧,正目眩迷离,陆眉却忽然停下了,并说:“等我。”
目光跟随过去,只见他起身下床,去桌上提了壶水回来,然后对着壶嘴仰头喝了一口。
言清漓顿时面红如血,觉得是不是自己流太多了,被他嫌弃,可当着她的面漱口,不是叫她十分难堪吗?又不是我要你舔的。
她立刻生出几分委屈与恼意,才想翻脸,陆眉便又埋回到她腿间了。
“啊~呀~”
壶中清茶已凉,他刚饮过凉的,再覆下来时口舌也是冰凉的,凉凉的舌头挑开穴缝,长驱直入,激得她霎时涌出数不清透明的水液。
“凉……好凉……呜……”她拼命去推陆眉的头,可那爽感又激得她寒毛直竖,身体起了一层小疙瘩。
陆眉抽插片刻后,觉得口舌不凉了,就再度提壶饮茶,冰凉与温热交替循环,舌头时而在花唇上绕圈舔弄,时而快速探进去搅插,几回下来后,言清漓已经被他舔得神魂颠倒,香汗满身,叫声比平时软媚多了,抖着身子就滋出了两股清液。
陆眉被她滋了满口,笑着咽下:“可舒坦了?”他直坐起身,伸舌将唇边的水液给卷了去……
这俊雅风流之姿,真真是让她一介女子都忍不住想去投怀送抱了,言清漓忍不住想,这家伙常入青楼,虽是装模作样,可就没有哪名女子真想与他春宵一度?反正若换做是她,大抵是忍不住的。
言清漓没好意思吭声,可下身流得像尿了似的,想赖也赖不了,她慢腾腾地坐起身,欲言又止,最后索性直接上手去解陆眉的裤腰:“这个、这个我也会的……”
她这人向来领情,人家卖力取悦了她,她亦得回报一二才是。
说这话时她的脸已经红得没眼看了,亦没有注意到陆眉眸中得逞的笑意与一闪而过的错愕。
大抵是猜到她会“有样学样”,却没猜到还附加一句话。
——这个我也会……
——也会……
想到她也含过其他男人那物,陆眉实在无法故作大度,眼中的笑意顿时散去,拳头微握时,他那根已被她掏了出来,并低头含住了。
长发间露出她红红的耳廓,温热柔软的唇壁包裹住了阴头,陆眉头顶倏地就麻了,再回神一看,只见她那张小嘴居然连他一半都含不下,尤其是他小腹发紧,肉棒登时又鼓胀一大圈,直将她嘴巴撑得圆圆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哽咽个不停。
陆眉忍着磅礴的快感,急忙扶住她努力下沉的头,从齿关挤出一句话:“清儿,你不是问我何为‘颠鸾倒凤’?”
颠鸾倒凤,男欢女爱,这不就是吗?
言清漓不知他又提这个作甚,下一瞬他却慢慢将肉棒给拔了出来,朝她慵懒笑道:“来,我教你。”
说着,她整个人便被陆眉轻提起来调转了方向,由原本骑在他腿上变成了骑在他的胸腹上。
只是她的脸……却是朝着他那根红彤彤的弯翘大肉棒的。
而她的臀……
“啊!”
她的臀被陆眉给托了起来,她整个人也从坐着变成了趴跪,那根大肉棒一下就抵在了她脸颊边。
“颠鸾倒凤,字面意思,次序颠倒,正如你我这样。”
面前就是她蜜桃一般的两片臀,粉嫩的花穴亮晶晶的还沾着他的口液与花液,陆眉神色晦暗,将她慌张逃窜的臀儿向下一拉,言清漓立刻坐在了他脸上。
—【题外话】—
真不是故意卡在这里,实在是明天还要上班,我得滚去睡了(T▽T)明儿继续吧~
PS:某位消失了七十多章的男主会在下章文末现身
0350
第三百四十九章一夜七次(陆眉H)3900字
第三百四十九章一夜七次(陆眉H)3900字
花唇立刻被他吸吮住,湿滑的舌卷着阴珠与穴缝,上下快速舔弄,她僵硬的腰肢立即就被舔软了,紧抓着陆眉的两条大腿,趴在肉棒边上娇呼起来。
自己的前后庭整个对着陆眉的脸,她简直不敢想象这姿势有多羞耻,慌得收臀向前爬,陆眉却反勾住她的两瓣臀将她锁在了原地。
平日用饭喝汤都斯文无声的男人,此刻却将她的花唇与蜜液嘬吸出了羞人的声响。如此近距离,怕是每一条褶皱都被他看清了,言清漓又急又臊,慌不择路地握住脸边肉棒吞进嘴里,想以此来令陆眉无法集中注意去仔细观察她那里。
果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他骤然粗重的呼吸,手臂下他的两条腿也顷刻绷紧了,她连忙又沉低下头,硕大的肉棒几乎顶到了嗓子眼儿里,香舌不断沿着菇头与沟棱打圈。
陆眉的肉棒在她嘴里狠狠跳了两跳,囊袋也鼓鼓发胀,言清漓尝到马眼处渗出来的咸液,登时大喜,马上使出毕生所学去含弄这根东西,巴不得他早点交待出来得了。
檀口蜜舌,柔软的攻势下,陆眉蹙眉咬腮,赶紧压住精意。
他看向眼前翕张滴水的小粉穴,眸中漾出狡谲笑意,掰开阴唇,将舌头重新插回到鲜嫩的肉洞里。
“唔~唔啊~”
他舔她的穴儿,她含他的肉棒,这感觉还当真是舒服极了……
陆眉比他耐性强,言清漓先败下阵来,被他舌头搅得忘记含弄,握着肉棒的手松了,腰也塌下来了,可下一刻,她又强撑着重打起精神,与陆眉相互赛着看谁的口舌功夫好。
可含着含着,她就觉出不对劲儿了。
先开始,她好奇询问他颠鸾倒凤还有何意,他摇头笑笑,欲言又止,似是不想再说。可是接下来他却是直奔她阴户,将她舔弄得飘然忘我,以至于令她觉得过意不去,主动去为他含阳根……不然,哪来的眼下这番阴阳倒合,互相舔舐的淫荡一幕?
蠢了,又上套了。
这家伙定是知道,他若直接道明颠鸾倒凤的另外一层意思,她绝对不肯尝试,所以才迂回引她上勾,看吧,甚至都不必他开口,她就十分卖力……
这浪荡子!登徒子!居然戏耍她!
上一瞬还在虔诚品萧的女子,下一瞬翻脸比翻书还快,气鼓鼓地将嘴里的大肉棒给吐了出来,甚至还恨恨地扇了它一巴掌,直将那根气势昂扬的东西扇得来回摇晃,拍在了自己脸上。
陆眉听到她“哎呀”一声,虽没看到,却是想象出她那憨傻模样了,舌头顿时从穴缝里滑了出来,爱怜地吻了吻她娇嫩的穴儿,忍不住低低发起笑来。
“陆青时!你故意的!”
言清漓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这般糗过,身体都气红了,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陆眉赶紧握住她的腰,不让她起,止住笑道:“是我不好,我这就给清儿赔罪。”
“赔什麽赔!谁要你赔!让我下去……”她扭腰摆臀躲避他的舌头,可他的舌却忽然向上一滑,从穴缝游移到了……到了……
言清漓猛地僵住,整个人都傻了。
陆眉埋头在她白皙的臀缝间,她那处微小的旋口同她下面一样粉润,每一道细褶都是新奇可爱的。
“你…你…不要…啊~”言清漓身子颤,呼吸颤,声音更是颤得极厉害:“你别舔…别舔那里啊…呜…呜…”
那处洞眼十分紧涩,宁天麟曾在背入她时试探着以指揉过,却始终无法令她放松,可舌头是极其湿滑的,陆眉只需一个巧力,舌尖就浅浅钻了进去。
“啊~呜~”
言清漓立即打了个冷颤,后庭被他以舌轻插舔弄着,激得她连乳头都挺翘起来了,浑身上下像是被一阵舒适的微风吹拂过,酥痒中伴着簌簌凉意,身子向一旁栽去,险些失去重心,她忙扶住陆眉屈起的左膝,呜咽着:“不要…青时…啊~啊~~!”
这下子,她又完完全全坐在了陆眉的脸上,空虚的穴儿里涌出泂泂清液,嘴里喊着“不要”,实际上却不由自主地用花穴磨去蹭他那张俊雅的秀颜了。
“不行~不可以了~啊~啊啊哈啊~~”
陆眉舔弄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肌肤也透出越来越明显的粉,被那种异样又新奇的麻痒刺激着,她实在受不住,自己觉得好似已经被他舔弄许久,可实际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呢,她就已攀上了另外一种从未登上过的巅峰,彻底从陆眉身上软倒下去,半阖着眼眸,蜷缩在他身边哀哀哼吟,小腹一抖一抖。
见她满脸欲色,眼波迷离,陆眉的眸色也低暗泛浑,他温柔地将她捞到自己身下,以膝分开她的双腿,一边扶着性器进入,一边噙笑问她:“还气吗?”
言清漓被他撞得哼哼呀呀:“你…呜…你下流呜…啊…”
瞧瞧这嘴硬的,舒服全叫她给享了,转头还要骂人家一句下流,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我还有更下流的,可要试试?”
他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将她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下,突然开始发狠撞弄。
肉棒捅得她娇穴外翻,阴唇肿胀,两团奶子上下飞颠,嘴里只能啊啊乱叫,再说不出“讨打”的话来了,他才噙笑道:“方才教会了你‘颠鸾倒凤’,又叫你体会了毒龙钻,眼下这个姿势,是男女交欢中最常见的,叫做丹穴凤游。”
肏她的同时,陆眉又低头舔吻她的颈子,声音有种能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曾在一部道家古籍中看到过房术有三十二式,清儿,你既答应今夜会纵我,那我想同你一一试过。”
3、三十二式?
言清漓缩紧脖子,她现在深深怀疑这家伙今日是故作可怜,她怎么就傻兮兮地心软答应了他!
“不要了吧~青时~我累了…我今日…真的累了!”
她又开始来惯常那套撒娇示弱了,可陆眉今日却打定主意不再吃她这一套,他突然拔出湿漉漉的肉棒,抬起她的双腿搭在自己肩上,然后肉棒又噗呲捅了回去,开始飞快抽送。
“这一式,叫野马跃。”
肉棒深插到底,向宫口猛顶,弯翘的阴茎刮着肉壁,碾过小凸起,酸胀酥麻得令人眼前发晕,言清漓双手抵着陆眉下压的胸膛,忍着几乎要溢出口的尖叫,指甲将他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阴茎抽送间带出了飞洒的汁水,将她肏出第一回泄身,陆眉又以单手压住她的双腿,几乎将她对折起来,腿面牢牢贴在了她的胸乳上,迫使她翘起穴儿被他肏弄。
“呀啊~~”上一波高潮的余韵尚未散去,言清漓又猝不及防被变换了姿势,肉茎狠狠插进来,将她登时插回了神。
陆眉今夜不遗余力,身下发狠猛攻,狭长的眉眼却始终含着满足的笑,还不忘一边猛干她,一边为她轻声讲解:“这一式,叫做龙宛转……”
她竟不知这些平日惯用的姿势,居然都有乱七八糟的名字……可怪就怪在,被陆眉这样寓教于学,她竟觉出不同的滋味,自己仿佛变成了春宫图上那些荡情的仕女,被精壮赤裸的男人摆弄成各种姿势,这才换了三个姿势,她身子骨就快被干散架了,很没出息地又泄出了第二回。
可此刻,陆眉还没有丝毫要缴械的迹象,他又翻身下地,攥着她两只脚踝将她拉到床边,抬着她的腿又挺身入了进去。
“清儿,这个叫海鸥翔。”
小腹被粗硬的东西飞速捅着,卵袋都要凿进身体里了,薄薄的肚皮被顶得微鼓起来,言清漓终于忍不住高声尖叫:“深~好深~啊哈!不要~啊啊!”
床上的女人被提起来的两条腿不住打颤,小腹抬离了床榻,腿间进进出出的粗红大肉棒将她向来紧致的小穴儿都肏出一个合不拢的小圆洞,很快,那小洞就咕唧咕唧地向外喷出几股水来。
言清漓出了一身汗,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喷完水后才刚瘫软下身子,整个人就又被陆眉给捞了起来。
他托起她的臀儿,竟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呼出声,急忙抱住他的颈,勾住他的腰,又被他站在地上抱着插。
“不要弄了……青时……青时哥哥……我啊啊~肚子…要破了……”之前陆眉十分克制,她已经许久没被人这般生猛插弄过了,伶仃来一遭居然有些不习惯,身子骨也没之前那般耐操,求饶的话不经脑脱口而出。
陆眉被她这声“青时哥哥”险些叫射了,动作停顿一瞬,才有重新抽送起来。
他语带笑意,吻着她的耳朵,低声呓语:“这一式……倒是极为形象,叫做吟猿抱树……”
谁是猿,你才是猿!
言清漓欲哭有泪,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尾红红,染着几抹泪花,挂在陆眉身上哀哀呻吟。
吟猿抱树……是挺形象的。
不过,在发觉陆眉对她那声“青时哥哥”受用后,她就开始不断叫这四个字,要多婉转有多婉转,要么缠绵有多缠绵。
终于,陆眉在将她放在地上,只高抬起一条腿入她的时候,被她叫出了今夜的第一道阳元。
言清漓脑中全白,小腹与大腿上挂满了浓白的精水,趴在床上由着陆眉为她擦拭身上污浊时,还隐约记得他说方才那式叫做山羊对树……然而,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不再被折腾时,臀后又被抵住了一根火热的硬物。
又不知疲倦地抬起了她的臀儿顶进穴缝。
“不…不要了…”上半身无力地趴在床上,小屁股被他提着,言清漓哭丧着脸道。
“说好了七次,清儿妹妹,还有六回呢。”
“噗呲”一声,肉棒又挤进了糜烂泛红的小穴儿里。
穴肉欢快地缠上来,言清漓扯过被子一角咬在口中,心想:不就是后入嘛,居然还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叫白虎腾式。
……
凉州有半数城池都在打仗,铜流县地处凉州与陇西的交界点,遐方绝域,凉州太守自是无暇顾及。铜流县的百姓在历经两月的惶惶不安后,见这群占城的反贼真的没有大肆屠掠,这才放心地迎来改朝换代后的第一个元岁。
清晨,一行五百人左右的急行军在铜流县百里之外休憩整顿,这五百人皆是精兵,人人训练有素,刘刚指使着底下的人原地扎营,那头王甲拎起水囊,朝不远处的矮坡走去。
矮坡上坐着的一名穿黑色甲胄的男子,王甲将水囊递过去。
“头儿,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似的,不吃不喝还能打个两天一夜,大伙都行了一日一夜的路了,总得休息休息。”
这名男子年纪轻轻,却俊容沉沉,下巴上长出的青茬又短又硬,他接过水囊,仰头灌下,水珠不断顺着喉颈往下滚。
“三个时辰后启程。”喝空水后,裴凌将水囊扔回给王甲。
王甲黑乎乎的一张脸顿时挤在一起。
这小子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已经在外打了大半年的仗了,凉州的乱子被他平得七七八八后,本该回京复命,谁知又突然听说陇西被饥荒闹得遍地是贼匪,他就又坐不住了,说什么都要来剿匪,这不,将大队人马留在了凉州卫的军营里,风风火火带了五百精锐出来。
本想劝他至少让大伙歇上一日,想想八成也是劝不住,王甲就随他去了。
裴凌起身,正要往回走,忽然瞥见下头一众汉子的营地里,有个瘦不拉叽的矮小“男子”正在同军医一起,给战士们送避寒药。
他先是怔了怔,随后,两道剑眉登时拧做一团,转头对王甲道:“谁将她带来的?不是让人给送走了吗?”
—【题外话】—
缩减章节数量,我就不拆章了……
第三百五十章裤裆里那把刀都锈了吧?
送什么不好,偏要送护膝,要知道那小子现在用的可是……
见柳锦瑶面色慢慢发白,单薄的身子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刘刚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在心里摇头叹气。
这姑娘都吃瘪多少回了,居然还能坚持不懈,倒也是难得。
柳锦瑶也知道刘刚是一片好心,朝他福身道谢,转身刚要走,就见裴凌与王甲正迎面朝这边走来。
她顿时心跳如擂鼓,想抬头又不敢直视,一直等到裴凌到走近了,才鼓起勇气走上前。
“裴将军,锦瑶做了……”
黑披从她面前掠过,带起阵阵寒风,柳锦瑶杵在原地,脸皮烫得厉害,攥着护膝的手却是冰凉彻骨。
王甲回头看了两眼,心生不忍,低声与裴凌说道:“头儿,柳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外头兵荒马乱的不安全,不若就让她再多留一阵,跟咱们一道回盛京吧。”
带个女人回去,即便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也会被传得污七八糟。
裴凌想都不想就拒绝:“你还知道她是个姑娘?军中到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有个女人在,下头的人还如何能专心打仗?”他步履不停,冷冷扫了王甲一眼:“军中不得留女人,这是军令。”
嘿呦,还军令,这公事公办的劲儿,跟你小叔似的。
王甲暗自腹诽:想当初言女史到军中时也没见你嚷嚷着撵人,不是上赶着给人送糖葫芦,就是巴巴地给人猎毛皮子,那会儿倒是没见你急着避嫌。
什麽军中不留女人,只不过不是你想留的那个罢了。
王甲与刘刚看似是裴凌的跟班,但裴凌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心里都将他看成了自家小老弟,是真心想为他好。
王甲苦口婆心:“头儿,纵马横刀大半年了,铁打的人也不能永遠打打杀杀,有劲儿你倒是往女人身上使啊!”说着还朝裴凌的裤裆瞅了瞅,嘀咕道:“手里那把刀磨得倒是尖亮了,可下头那把都锈住了吧?年纪轻轻的,总不能真打一辈子光棍啊。”
见裴凌不耐,越走越快,王甲没眼力见地继续絮叨:“人总得朝前看不是?要我说,柳姑娘就挺好,人美心善,为了你自断后路,千里迢迢找过来,实乃勇气可嘉,你也知道盛京是个唾沫都能淹死人的地儿,你若就这样给人送回去,那她今后还如何见人?女儿家都面皮儿薄,万一她想不开寻死呢?再说了,你家老夫人活着时就属于她,倒是真没看错人,人家柳姑娘心里眼里只有你,不比那谁谁谁强?”
裴凌猛地停住,脸色黑沉。
王甲心里一突,暗悔说错话了,忙噤声,又用那只铁臂去捂屁股。
换从前,裴凌怕是一脚就要踹过去了,如今却只是冷睨着王甲道:“她想不想得开是她的事,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难不成任何一个女人追到军中来,我都得收了不成?你若再废些没用的话,就去做马前卒。”
得,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没戏。
……
另一头,柳锦瑶回去帮胡大夫处理药材,胡大夫见她低头悄悄抹了眼睛,安慰道:“柳姑娘,少将军就是那个脾性,人是好的,就是对谁都不给好脸色。想当初我那短命的孙女也曾对他动过心,不过我早看出少将军对她无意,便及时给劝住了,所幸她也想得开,听劝。”
胡大夫见柳锦瑶眼眶越来越红,不由叹气:“你是没见过,少将军若真喜欢谁,那是舍了命都敢闯毒谷的,断不是如今对你这样,这些日子你总来给我打下手,我瞧你就像瞧见我那小孙女似的,你就莫嫌小老儿多嘴相劝,也想开些吧,啊。”
柳锦瑶拿着药杵出神不动。
她怎么会没见过呢?
他若喜欢一个人,不仅敢舍命闯毒谷,还敢与家中长辈反目,敢去逼迫圣上,会敲敲打打十里长街迎她入门,为她打造最美丽的凤冠,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喜欢。
见识过他是如何喜欢一个人的,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得他喜欢。
柳锦瑶眼底湿润,重新捣弄起药罐。
可是上天偏偏捉弄她,在她将要死心时又给她希望,她真的想努力试一试。
王甲掀开帐帘进来,胡大夫与柳锦瑶同时看过去,见柳锦瑶明显哭过的模样,王甲笑容发苦,不想当恶人,更不想去做卒子,只好开口:“那个……柳姑娘,你收拾收拾吧,将军拨了五十人送你回家,稍后便启程。”
见柳锦瑶难堪到面无血色,王甲在心里直骂裴凌这小子不知怜香惜玉,忙安慰道:“你放心,到盛京城外会有一名姑子送你进城,之后再随你去柳府证你清白,就说你不小心受伤昏迷,一直都在庵里养伤。”
柳锦瑶咬唇不语,片刻后摇摇头:“我……我还不能走……”
她知道自己一定卑贱极了,可她早已没了退路,实在不甘、也不愿就此放弃。
“王副将,可否帮帮我,让我亲自去与裴将军说几句?”
她开口求王甲,王甲正为难着,忽然有一士兵跑来拯救了他:“王将军!抓到一名探子!”
探子?
王甲立即出去,得知那探子一人快马,鬼鬼祟祟地在他们营地附近转悠时被抓,后又从他身上搜出封密信来。
王甲不敢耽搁,立即将人提到了裴凌面前。
那“探子”被人按在地上,大呼:“军爷饶命!小的就是个跑腿送信的,途经此地见有军队扎营,一时害怕,便想绕开,真不是探子!”
王甲与刘刚两个胸无点墨的凑在一堆,终于将信上的字认全了,反复读了三遍,又对着光仔细照,还洒了水,见无隐藏字迹后,才与裴凌道:“将军,依信中内容看,是一名楚姓女子写给家中兄长的家书。”
探子点头如捣蒜:“是我们师爷的夫人,她家中有人在西川从军!”
刘刚将信呈给裴凌,裴凌没接,反问:“既是送信,那为何不敢走官道?”他微眯起眼,俯身盯着那探子:“说,你打哪来的?”
0352
第三百五十一章重逢(4400字二合一)43500珠+44000珠
那人顿时脸色唰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自己是从铜流县来的。
“不说?那必非良民,拖出去砍了吧。”裴凌轻飘飘下令。
砍刀落下前的一瞬,那人才终于招了,自称是“义王”的手下。
裴凌此前倒不知凉州还有个铜流县,更不知这铜流县竟被反贼占了,且那两千来号的乌合之众,居然还自称起义军,贼首还圈地为王,自封为“义王”。
那探子交待说,原本他们是打算以铜流县为据点,慢慢吞并附近城池,大展拳脚,可是他们前阵子新来一位师爷,劝谏他们要低调行事,暗中发展,不可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以免引起朝廷注意,趁他们羽翼未丰时派兵来剿。
方才他路过此地见有军队盘踞,心中大惊,还以为朝廷这就派人来攻打铜流县了,这才伺机观察了一翻。
王甲与刘刚见裴凌眸子亮了,还泛出森森血气,顿时头疼起来:“将军,这铜流县毕竟也是个城,咱就带了五百人,不好攻啊,不若去信给凉州太守,让他派人去讨伐。”
裴凌冷笑:“那铜流县据此不过大半日,不知便罢了,既知晓了,如何能坐视不管?不能明着攻,那便来暗的。”-
言清漓足足睡到次日晌午才醒,下床时,她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在房中无人,没叫人看去笑话。
陆眉果真说到做到,昨夜第四回时她就累晕了,之后便反复昏沉,时而被干醒,时而被干晕,最后醒来那回正好赶上第六回,她连抓带咬,边哭边叫,哀声说着算上傍晚那回,这已经是第七回了,又说尽好话夸赞他,那禽兽这才大发善心地放过了她。
慢吞吞地梳洗完毕后,陆眉与温成也回来用午饭了。
莺歌不断抿唇偷笑,摆好盘碗后,她忍不住道:“公子,言姑娘,妾与阿成是不是很快就能喝你们的喜酒啦?”
言清漓正恼陆眉,在桌下狠掐他覆过来的手,闻言,她与陆眉同时一怔。
莺歌说完后自己也愣住了,是温成轻推她的腿,她才立即紧张道:“都怪妾不好,一时高兴说错了话。”
公子三年丧期未过,他们怎么可能很快成亲。
陆眉朝莺歌笑笑:“无妨,逝者已矣,不必拘泥于言行,心中怀敬即可,再说我爹娘通情达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正盼着我这不孝子早日成家呢。”
说着,他含笑看向身边女子,可她却目光躲闪,僵硬着身子没有与他对视,方才还兴致勃勃揪他的手,这会儿也慢慢缩了回去。
逃避之意溢于言表,见状,陆眉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黯淡。
明知不该有所期待,却还是情不自禁期待起来,看来是这段时日与她如寻常夫妻朝夕相伴,让他生出越来越多的贪念了。
莺歌不知他二人感情复雑,中间还夹着第三四五六者,与温成努力地转圜着因自己失口导致的冷场。
言清漓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可能有些伤人了,心里过意不去,便又主动与陆眉说话。
明日他们就要离开铜流县,她以茶代酒,先是谢过莺歌夫妇这些日子的照顾,后又敬向陆眉,郑重道谢:“青时,这一路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就没有阿烟姑娘和温公子出手搭救的善缘,说不定我早就死在那座山洞里了。”
她端举茶盏,一口饮下,这次没有移开目光。
陆眉定定看向她,不愿看到她为了他而纠结烦闷,很快便又恢复成戏谑模样,手向腰侧一摸,折扇却早已不在,他便端起酒盏向她挑眉,得意道:“你谢我我也不会高兴的,本公子平日善事做得多,这样的感谢,耳里都听出茧了。”
这话听着怎么似曾相识……
还没等她想到自己是不是何时说过呢,陆眉便重新攥住她的手,凑过来附耳低语:“你的信,我昨夜已请温兄派人分头去送了,稍后我需得再去趟县衙,晚上不能陪你用饭,但是可以与你守岁,下午你若无事便不要外出了,好生歇一歇。”
顿了顿,他暧昧不明地朝她裙下双腿瞥去一眼,嘴角微扬,声音又低沉几分:“可莫要明日连马车都爬不上去。”
言清漓的脸一寸寸涨红,如饮了烈酒般红艳,既想骂他一顿,又怕被莺歌与温成瞧出来羞,不得已,只能装出陆眉同她说了什麽要事,郑重地点了点头。
……
县守府邸中,陆眉与温成正陪着一名方脸环目的中年男人看舆图,这便是那位“义王”了。
义王在图上口若悬河地指点江山、畅想未来,不时还笑着拍拍陆眉与温成的肩膀,他这人力大无穷,温成被他拍得身形都晃了两晃。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义王终于口干,收起舆图命人摆饭,坐下后,陆眉趁机提起明日出城的请求,称他妻舅是善亭富商,打算明日带妻子去善亭,将其招揽来铜流县安家。
当初他受温成举荐来铜流,若直接逃了,恐会连累温成与莺歌,有了这个理由,到时就可说他夫妻二人在去善亭的路上不幸遭人截杀,如此一来,温成也能不受牵连。
原以为义王会细问,谁知却干脆应了,陆眉见状,便问道:“主公今日看起来心情极佳,似是有喜事?”
可不就有喜事嘛。
义王命仆婢斟满酒,神神秘秘地与他说道:“师爷有所不知,我今日……”
义王说白日有一群陇西来的山匪投奔他,约五十人,个个年轻力壮,据说是被官府追剿,痛恨朝廷,走投无路来追随他,要闯一番大业,还说他们在外头仍有两百来号的兄弟,只要铜流县愿意接纳,随传随到。
要知道近两月前来铜流投军的都是些吃不上饭的流民,好不容易来了几百号孔武有力的壮汉,焉能不高兴?
陆眉却听出有异:“……山匪?”
陇西连树皮都被扒干净了,何处还能养几百号的山贼?他忙劝义王不要轻信,兴许是官兵假扮也未尝可知。
倒不是他真心想为这些反贼出谋划策,实在是怕官兵被引来后,铜流县就不再安全。
义王却笑着摇头,信誓旦旦道:“师爷多虑!老……本王也是草莽出身,断不会看错,这些人呐,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山匪!不过嘛,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投于本王麾下,那都是好汉!”
陆眉与温成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总归能平安度过今夜就行。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嘈杂怒喝,伴着兵刃相接的锵锵声,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呼:“主公不好了!白日那群山匪殺进来了!”
义王登时酒醒,环目大睁,正想与他的左右手商量对策,一回头,那两人跑得比猴都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后窗开着,虚虚晃悠。
铜流县的城门大开,城守兵早已身首分家,一大群骑兵乌泱泱地冲殺进城,与先前那五十个“山匪”里应外合,打了个出其不意。
百姓们也分不清朝廷的军队还是反贼的军队,只知道又打仗了,全都慌乱而逃,好在入城这些人手中的刀枪并未指向平民,而是立即控制了两道城门,直奔县守府邸。
“清儿!”
“阿烟!”
陆眉与温成飞速赶回家,宅子里却空空如也,家什行囊都在,不像是有人闯入过,陆眉在桌上发现一张字条后,立刻奔了出去。
原来,言清漓用过饭后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天都快黑了,发现莺歌不在,只有桌上一张字条。
其实该准备的温成早已准备好了,只不过莺歌心细,发现没有草木灰,想着若言清漓在路上遇到月事定要头疼,便出去采买了。
言清漓哪放心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单独出门,急忙追了出去,好在莺歌走得慢,在药铺门口终于找到了人。
两人才从药铺出来,外头就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又打仗了!阿成……阿成……”见那些身穿甲胄、提刀提枪的骑兵纷纷向县衙那边去,莺歌都快急哭了。
言清漓也是焦急不已,一边护着莺歌不让人撞到她,一边又不断安抚:“没事的,青时与温公子定会见机行事,想必已经回去找我们了,来,我们也回去。”
可莺歌是经历过被攻城的恐惧的,极度担忧害怕下,她腹中忽然绞痛,没走几步就扶着墙呻吟不止,哆嗦着道:“言姑娘,我……我好像要生了!”
“胡说!你才孕六月,别怕,只是动了胎气。”
话是这么说,可莺歌已有六月的身子,言清漓生怕她会见红小产,忙给她服了一颗丹药,正想扶她回药铺时,却见那药铺掌柜惊慌地跑出来关了门,背着包袱跑了。
此时莺歌已经痛得坐在了地上,言清漓是再不敢随意挪动她,急得向四周大喊:“谁能帮帮忙,去五峰巷的温家将温主簿或是陆师爷找来……”
城中百姓不少人都认得温成与陆眉,可此刻人人如惊弓之鸟,忙于逃命,哪有人顾得上她们,巷子里的人越跑越少,言清漓没能喊来人,却是喊来一队攻城的骑兵……
另一头,义王发现自己的两个心腹撇下他跑了后,大怒提刀,立即带人出去迎敌。
刚出府门翻身上马,便有一骑黑马急速朝他奔袭过来。
马上青年剑眉朗目,高束的墨发与他背后的黑披同时扬起,猎猎作响,他手中提的那柄偃月长刀,更是充满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肃殺之气。
义王愣住,看向那杀气腾腾的青年,又看向他手中兵器。
这种兵器笨重不堪,运起来不灵活,鲜少有人使用,可这青年只是抬手一抡,那刀锋便斩落了他的一名手下,刀环上的红缨立即染满了血,接着他又反手一挥,以刀柄末端的尖鐏刺穿了另一个迎上来的人。
关王刀,霸王戟,首尾皆是殺人利器……
他是……他是那个人称狂将的小霸王!
裴……裴什麽来着……
还没想起那小霸王的名讳,偃月大刀已经朝他劈斩过来,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了。
义王本已心生畏惧,可看到追随自己的手下死伤不少,登时涌起滔天怒火:“老子今日就与你们这些朝廷狗贼拼了!”
壮志不小,却是技不如人,与这小霸王对上还没十招,就渐渐不敵,义王推开一名扑过来为他挡刀的手下,闭上眼视死如归,等待着即将横扫过来的刀锋。谁知那刀锋却在与他脖颈差之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斩下的劲风依然伤出他一道血痕。
裴凌眼中掠过几分赞赏:“倒是个有情意义的。”
来时他探查过了,这贼子没有残害过百姓,倘若他真有归顺之心,倒也罪不至死。
他命人将义王先押去大牢,清查府衙,同时安抚城中百姓,这时有人来报,说抓到两名妇人,其中一人在奔逃时动了胎气,躺在地上走不了,叫底下人给抬回来了,另一人已经绑了,正押在外头。
裴凌抓起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碗砸过去:“抓两个妇人做什么?还有个孕着的,想闹出人命?”
那小兵忙委屈解释,说孕着的那个是铜流县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这两人为虎作伥,目前还不知去向,扣着他们的妻眷,说不定会主动来投案自首。
裴凌倒是从那探子口中得知这铜流县的师爷有几分智谋,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小人物,他懒于理会,本想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谁知刘刚急匆匆跑进来,抓起他就往外拽:“头儿,可不得了了,你快来瞧瞧吧!”
裴凌惊愕于刘刚居然敢对他没大没小,正甩着胳膊要骂人,一抬头,却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缩紧。
外头,有一名被反绑住双手的女子被推搡着过来了,那女子身形消瘦,白皙的一张脸巴掌般小巧,她低着头,咬唇向身后推她的两名士兵甩去两记眼刀,很是不服的模样,可下一瞬,她就弱得可怜,腿一软,直接被推个跟头,跪在了地上。
胡大夫接到通知赶来为一名孕妇人医治,回廊上,柳锦瑶跟在胡大夫身后,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黑甲男子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名被缚女子,他明明神情冷漠,可眸子里却闪着细碎的光,怀着几分震惊,又怀着几分胆怯。
忽然,他神情骤变,大步冲过去踹开那两个押人的士兵,又抽了旁人的剑,将那跌倒女子手上的绳子斩断了。
这一刻,柳锦瑶忽然就觉得无望,仿佛琴弦接连断裂,再也接不上了。
言清漓听到抽剑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要被砍了,当真吓得心跳骤停,闭眼惊呼后,却发现断的并非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上的绳子。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在看到身后那人时,愣住了,片刻后,她张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裴……”
才一个字,她就被那人冷冷打断。
——孕着的是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
箭袖下的拳头攥出了青筋,裴凌缩回手没去扶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一瞥就移开了。
“带下去,关起来。
0353
第三百五十二章你等着瞧
不修边幅大半年了,今日倒是麻利。
裴凌耳根微热,怒辩道:“不见谁就不能换身衣裳了?我看你真是差事太少,若闲的慌,就去城——”
“不对啊,头儿!”王甲吸着鼻子在裴凌周围嗅来嗅去:“你今日殺了几人啊?换了衣裳咋还有股子血腥气……”
裴凌被他一打岔,也抬臂去闻,也没闻出什麽腥锈味儿:“罢了,我再回去换一件。”
王甲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裴凌自知被耍,当场黑了脸,转身飞起一脚,王甲不防,挨了个结实,揉着大腿嘀咕:“你瞅瞅你,这凶神恶煞的,再吓着人家姑娘……”
裴凌无暇理会这狗东西,邁着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回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抓回来的妇人在哪?我要提审。”
装,你就装。
王甲明知故问:“啊?哪个啊?”
见裴凌眯起了眼,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王甲憋笑:“哦,那个啊,地牢里呢。”
裴凌先是一怔,旋即怒喝:“谁把她送进地牢的!”
看吧看吧,在意得很呢。
王甲挠头:“不是你说带下去关起来的嘛……”
他的意思是带下去,先看管起来,不是打入大牢!
他娘的他还真是处处不如裴澈,连身边干将都没有铁衣得力,全是蠢物!
见裴凌怒气冲冲过来了,王甲吓得一哆嗦,忙见好就收,急急喊道:“客院呢在客院呢!刘刚照看着!”
……
客院
言清漓推开门,门外的两名“门神”立即抬手将她拦下。
刘刚一直在外头呆着,见状面有难色地走过来,见言清漓一身妇人装束,也不知该叫她姑娘还是夫人,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前者:“言姑娘,军令如山,将军说关着你,我等也只能照做,你且稍安勿躁,将军忙完就来了,有什麽需要你就先同我说。”
言清漓能感觉到,刘刚虽然对她很客气,可态度却比从前生分了,想来作为裴凌的左膀右臂,他与王甲应是知晓了她与裴凌和离的内情,对她有所不满了。
也难怪,她朝三暮四在前,绝情无义在后,可不就是个坏女人?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要走,就是想问问,同我一起的那位孕妇人如何了?”
见她不是出来闹腾的,刘刚稍稍松口气,笑道:“无碍!胡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儿服过药已经没事了!”怕她贵人多忘事,刘刚还提醒一句:“胡大夫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去定州时,还与那小老头共过事。”
芍儿姑娘的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言清漓倒是没想到胡大夫仍在做军医,还辗转到了裴凌手底下。
刘刚大概说了几句,说是当初从定州撤离时,裴澈给了胡大夫不少安置银子,王甲后来也一直有安排人看顾。可胡大夫孑然一身,银子对他来说都是身外物,孙女儿惨死在蛮人手下,他日夜睡不安穩,心心念念想给孙女儿报仇,这不,得知裴凌将要去攻打蛮族时,胡大夫就找到了王甲,请求他向裴凌说说情,让他来当军医帮忙。
胡大夫这种心情言清漓很是理解,可胡大夫毕竟是个男人,怕他给莺歌看诊多有不便,她便恳请刘刚行个通融,让她过去。
刘刚却摆手拒绝:“这个你放心,柳姑娘也跟去照料了,再说这府里还有一堆丫鬟婆子,怎么也劳动不到言姑娘你啊。”
言清漓愣住:“……柳姑娘?”
刘刚嘴角一抽。
坏了,说脱嘴了。
他支支吾吾的,正想扯个谎搪塞过去,那头言清漓已经轻声问了。
“可是柳家三姑娘,柳锦瑶?”
她记得,柳三姑娘离家出走去军中找裴凌了,这事当时在盛京传了有一阵子,柳府虽然极力宣称女儿是离京养病去了,但暗地里也没人信,柳姑娘被人私下嘲笑鄙夷了许久。
看来,她是安全找到了。
刘刚在心里连喊三声“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刚去打蛮人那阵,裴凌那祖宗整日沉默寡言,他与王甲担心他被情所伤,一蹶不振,还去劝了劝,结果统统被骂回来了。
说什么他裴凌绝不会为那等寡情妇人去伤怀,之前就当他瞎眼,今后谁若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言”这个字,他就不客气。
结果有一日烈酒喝多了,那小子在帐中攥着人家姑娘留下的东西说胡话,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含含糊糊的:等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证明,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之后上了战场,他就玩命冒进,那些蛮子人高马大,一个能顶汉人男子俩,落于下风时他也说什麽都不肯撤退,直接冲上去一对七,杀红眼后刀剑入肉也不知道疼,那不要命的打法就连蛮子见了都要胆颤三分。
再后来,胜仗越来越多,投诚的俘兵也越来越多,军中日渐壮大,他便带人四处扫荡,至今无败绩,很快就打响了名号。
所到之处,地方官得知他是裴侯长孙、裴大将军的侄子,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狂将小霸王”,都铆着劲巴结他,请他入城去休养,好吃好喝供着,他却都给拒了,就连人家好心送到军营的妓子歌姬也给撵了,苦了一大帮兄弟跟他一起挨冻吃素。
等好不容易迎来位身家清白的柳姑娘,他又连个眼风都不肯给人家,也不知在给谁守身如玉。
刘刚看向眼前这位,心道这言姑娘太有能耐了,勾搭二叔,又气死老夫人,诸多恶行加身,却依然能令那祖宗念念不忘,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怕坏了裴凌的事,刘刚想替裴凌解释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可临了他又灵机一动,话锋转变:“是,就是那位柳三姑娘,这不突然就找来了,你说好好个姑娘家折腾得灰头土脸,路上还险些丧了命,这么大的诚意,我们头儿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索性就留在军中给胡大夫打打下手了。”
0354
第二百五十三章你与那狗杂碎睡了?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轻轻阖上门。
别看刘刚生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他从言清漓的反应中看出她对裴凌应当还是有些在意的,不由替裴凌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小子就还是有机会的嘛。
回房后,言清漓开始坐立不安,频频走神,脑子也有些乱,直到外头两个门神齐齐喊了声“将军”,她才猛然回神。
刘刚赶紧向那两个大头兵挤眉弄眼,让他们闭嘴,自己清了清嗓子,转头喊道:“世子爷!”
裴凌步伐顿住,蹙眉看了刘刚一眼,起先还没闹明白他好端端地喊什麽世子爷,等到了近前看到那扇房门才想到什麽,淡淡“嗯”了一声后,推门进去。
言清漓忙站起身,朝来人看去。
黑了不少,气息也沉穩了,还多出一种陌生的坚毅。她记得陆眉比裴凌要小上几月,裴凌也满二十了,可依然倔强地不肯束髻,要说变化,就是曾经束发的那条黑色发带变成了一枚黑色玉环,更让他多了几分英武与凌厉。
裴凌进门后没看她,径自坐到八角桌旁后,目光才落在她身上打量。
言清漓就站在那里任他审视,片刻后,他轻蔑地移开目光,冷笑:“同我分开后,你就混成了这幅德行?”
言清漓没吭声。
裴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清瘦的身子,可怜巴巴不吭声是做给谁看?他额上青筋隐跳,忍着怒气问:“裴澈呢?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你又跑来凉州这鬼地方做什么,还将自己弄得像个……像个……”
他咬着牙,越看她那细胳膊细腿与尖尖的下巴越气,是多久没吃过饱饭?
他别过脸去冷冷道:“像个乡野村妇!”
他后来想想,这女人最是爱慕虚荣,他觉得她千辛万苦与他和离后,不大可能会改嫁给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师爷,料这其中应是有什么隐情。
裴凌这番话一出口,言清漓就知道他根本不知她被朝廷通缉的事,心中顿时有了对策。又听他大不敬地一口一个裴澈,也猜出他与裴澈仍然嫌隙甚深,以至于叔侄两个彼此间的消息都不曾互通有无。
其实她很庆幸今次遇到的人是裴凌,若换朝廷其他人来,怕是这会儿她都上了押解回京的囚车了。
可裴凌到底是姓裴的,即便他与裴家人不睦,她也不敢冒险将自己偷遗诏的事和盘托出,况且她还对他万般绝情过,如今他又有了新欢,想来对她也没有过去的深厚感情了,说不定在心里恨她……万一她在铜流县、在裴凌手中的消息被有心人给传回盛京,宁天弘命他拿人怎么办?
所以,她打算瞒下此事,就说自己想去嘉庆关看望外祖母,结果路上遇乱军与青果等人失散,患了很重的风寒,快死时得莺歌等人搭救,之后就暂住在铜流县养病,什麽师爷娘子,自然都是糊弄那义王而假扮的。
她需得低头示弱卖卖惨,顺利的话,兴许裴凌能念在旧情上将她放了,没准还会派人护送她去嘉庆关,等出她去后再托莺歌传消息给陆眉,约他在嘉庆关汇合,就万事大吉了。
想好后,她便按着这个路子娓娓道来,言辞恳切,道尽苦楚,也没忘帮温成与莺歌说了许多好话,希望裴凌能网开一面,别给他们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她难得与他好言好语,裴凌恍然如梦,一语不发地听着,听到她吃了许多苦,慢慢的,他的神情和缓下来,又听她说生了场重病,一时没克制住,他打断问:“如今呢?可大好了?”
说完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关心了,又冷哼着找补:“难怪瘦成了一把柴。”
这样的裴凌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言清漓渐渐也就镇定了,轻笑点头道:“已经大好了,原是打算过了元岁,明日就启程出发的,谁知就遇上了你。”
她趁机提出想尽快离开铜流的请求,可她算错了裴凌对她的心思。
他曾卑微如尘,她却将他的真心狠狠踩在地上碾碎,骄傲如裴凌,是断不会再做出抓马车苦苦挽留的事。可天大地大,他们兜兜转转居然能在小小的铜流县重逢,他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她离开。
“此县主簿与师爷一直在为义王出谋划策,以至于义王逃过了朝廷的注意,蓄谋做大,我不能听你一个妇道人家的片面之词,这两人我需得找出来细细审过,才能定夺他们是否有罪。”许是怕她再提出急着走,裴凌飞快站起身:“你的事容后再说,先安心住着罢。”
还要住多久?陆眉来救她怎么办?这两人撞见指不定又会生出什麽麻烦。
言清漓不罢休:“你就信我一回,阿烟与温公子他们真的是被胁迫的,啊呀——”
她急着追上去,可昨夜被要得狠了,今日又是被绑又是被推,腿脚到现在都是软的,不小心踩到裙角就摔了。
裴凌忙回来扶她。
她扶着裴凌的手臂爬起来,口中仍在不断解释:“真的,他们都是好人,我病了时他们对我百般照料,若没有他们,我今日也不能活着……”
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手臂被攥疼了,抬眸看去,裴凌逆着光,看不太清神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寒了,她微微一怔,正努力回忆到底哪句话说错了,随后脖颈就是一凉,他已经伸手拨开了她的领口。
裴凌此刻的神情她印象深刻,在他撞见她与裴澈有私那日见到过。
看着她颈下锁骨那一颗颗密集的红痕,裴凌只觉喉咙闷痛,浑身血液沸腾,他声音阴冷无比:“好人?”
事情突然生变,她想好的说辞都被打乱了,言清漓一时语塞。
裴凌冷笑:“好人会将你照顾到床上去了?”见她眼神慌乱,他紧抿着唇,低头凑近她:“还是说,你是主动与那狗杂碎睡的?”
0355
第三百五十四章装什么贞洁烈妇(裴凌肉渣)
再说,都有柳姑娘了,还跑来她面前吃哪门子的飞醋。
言清漓也被拱起了火,一时忘记自己还有求于人,梗着脖子回击:“我乐意行不行?蒙人点水之恩尚要仰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我就不能回报一二?至于我要如何回报,那都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裴凌眯起眼,话语从齿缝中挤出来:“救命之恩?”
他俯身过来掐住她的脸颊,磨着后槽牙朝她低吼:“旁人随手搭救,你便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许,那我与蛮子拼了命去救你,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气息灼热,低沉起伏,洒在她的面庞上犹如情人间暧昧的喘息,他愤怒的目光先是落到她红软的唇上,略作停留后,又逐渐上移,最后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欺骗背叛,寡情绝义,这就是她给的回报。
她又何曾在别人面前去奋力维护过他?
言清漓呆了呆,顿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对裴凌,她一直都心存歉疚。
她想逃开这道受伤质问的目光,可外头被人守着门,又能逃避到哪里去呢?
目光只好闪躲到椅子脚上去,声音也比方才低弱了好几分,她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也……许过了……”
许过了。
当他是条狗,扔个包子就打发了。
裴凌扭过头去,竟是被她气笑。
下一瞬他又黑了脸,伸臂一捞,她整个人忽然被他夹在腋下提了起来,大步向床榻走去,冷嘲道:“我瞧你已是自甘堕落!既如此,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若是有能耐哄得我高兴,我便不再追究那几个乡巴佬。”
裴凌是她有过的男人中身量最高的,她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崽子,才咋呼两声,人就被他扔在了床上。
他沉重的身体扑下来后,她动都动不了,好不容易扭头躲过了他落下的吻,耳根便被吮住了。
裴凌将她两只又推又打的细腕牢牢按在了头顶上,呼吸粗重地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又压住她挣脱出来的一条腿,放肆地在她身上亲吻。
“你给放开!裴凌!……唔……”
胸前的一只乳房被他隔着衣裳攥住,重重捏揉起来,嘴唇也被掳去了,四片唇瓣紧贴在一块,鼻息间都是他浑重的呼吸。
他吻得又凶又急,几乎是在瞬间就撬开了她紧闭的齿关,像是被困许久的游龙扎入了水中,舌头残暴地在她口中翻搅,猛烈地吸弄起她的舌根,吻得她昏天暗地。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床上对她强硬了,不知是不是与裴凌分开太久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新鲜,在他粗暴的亲吻与揉捏下居然有了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登时恼羞成怒,急急挣扎起来。
可她那点微弱的力道简直堪称调情,盘扣很快被那人撕扯崩裂,裴凌甚至等不到扒开她碍事的衣裳,直接向上一推,露出纤细的腰肢后,大掌就急不可待地钻了进去,肤贴肤地攥住了她的奶子,就像是有只活物在她胸前的衣料下不断鼓动。
“唔啊……”
昨夜她与陆眉足足交欢七次,胸乳自然也被爱抚了许久,此刻尖尖处依然敏感,甚至一碰都有些疼,裴凌只一摸就摸出她这奶头涨大得厉害,都她娘的叫人给吸肿了。
妒火烧红了他的眼,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愤怒。
情愿承欢于一个乡野村夫的身下,也不愿对他柔顺些?
火气简直要冲破天灵盖了,吐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口不择言,裴凌毫不怜惜地揉搓起她那粒小果子来,盯着她半蹙眉头微眯起的眼眸道:“不是任何一个救过你的男人都能碰得你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忘了从前是怎么对我张开腿的了?”
那两条胳膊瘦的他都不敢使力,生怕一不小心给掰断了,奶子却依然这么大……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日日给摸大的。
裴凌恨得不行,发狠地揉着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把这铜流县倒翻过来,也要将那狗杂碎找出来车裂腰斩。
言清漓忍住了将要溢出口的呻吟,可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怕裴凌稍后摸到她下面时摸出一手的水,那可指不定又要如何嘲弄她呢。
她不断寻着机会骂他:“唔……你这个……流氓!臭土匪!…唔…贼子恶霸!…混蛋无耻…唔疼…”
裴凌用力咬了她的唇,在她唇边低喘:“时至今日仍然只会骂这几句?可要我教教你如何骂人?”
言清漓已经挣出了一身的汗,脸蛋通红,刚要开口骂他,嘴唇就又被堵住了,唇舌交缠,他渐渐没先开始那么强硬了,有了缱绻的意味,可她脑中却突然闪过了柳锦瑶的影子。
身上的热意迅速褪去,她用力咬住裴凌。
裴凌吃痛闷哼,血腥味儿顿时充斥在两人口中。
谁说她不会骂人,她立即恶狠狠道:“我……我去你二叔的!”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后,急忙爬到一边去,掩住衣裳瞪他。
去你二叔?
裴凌险些失笑,压住上扬的嘴角转过头来后,却见她红了眼眶,他猛地僵住。
过来之前,他想过千百遍,与她再相见时,他要以何种姿态自处。
是高高在上,让她好好看看,他已不再是那个被她嫌弃到一无是处的裴凌,让她后悔舍弃了他?
还是故作冷漠,表现出对她浑不在意,让她知道,他裴凌不会永遠为她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牵肠挂肚、舍弃尊严?
抑或是心平气和,与她叙叙旧,对过去梦一场的夫妻之情一笑而过?
反正,没有一种是现下这样的。
欲火逐渐消散,裴凌攥紧拳,沉默着,抱歉二字无法再说出口。
大半年前那场雨中,他就已经将此生所有道歉的话都说完了。
房内突然陷入安静,言清漓咬唇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既有了柳姑娘,那就好好待人家,若叫她知晓你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暗地里对我动手动脚,岂不是要叫她伤心失望?”
裴凌正陷入沉思,听到这话后,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惶恐。
他在脑中瞬间将王甲刘刚与胡大夫等人都过了一遍,甚至连门口那两个侍卫都没放过,猜测到底是哪个狗东西与她胡说八道的,叫他知道必扒了那人一层狗皮!
他紧张起来,想解释,却在看到她冷冷别过去的头时忍住了。
他在这女人面前丢过盔、卸过甲,已经败得一塌糊涂了,难不成还要让他为些捕风捉影的事,向她低三下四去解释吗?
解释了又如何?换回她一句: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你同我说这些做什麽?
认清现实后,他自嘲一笑,下床理好衣袍,没有再回头看她,又回归成了才进屋那会儿的冷漠:“你凭何以为求我一求,我就能为你徇私,放过那些乱臣贼子?”
月色下,刘刚趴在窗下听了半天的墙角了,老二都快听硬了,结果里头忽然没了动静,正遗憾着,忽见旁边两个门神频频朝他瞅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半扎马步趴墙根的姿势有些不雅,顿时沉下脸,刚要喝斥,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裴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瞅见刘刚,他步子一顿,吩咐道:“掘地三尺,将那铜流主簿与师爷都给我捉回来!”
房内,言清漓听到裴凌下的这道命令,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这都是做了什麽啊!又不是不知裴凌就是那个犟脾气,就当是权宜之计忍忍他又如何?提什麽柳姑娘呢?这下可好了……
她急忙去追,可衣裳被扯坏了,跑到门口又赶紧躲回。
刘刚见裴凌臭着一张脸出来后,就知他好事不顺,生怕被当了出气筒,大气也不敢喘,低声命那两名侍卫守好门后,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结果他看到裴凌竟是直接回了房,很快就提上了自己那把偃月长刀出来,刘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劝:“头儿,就两个无名鼠辈,何须你亲自出马?咱的人进城后就控住了城门,那两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逃不出城,我这就安排人手去,不出今夜,绝对把人给揪出来!”
其实人人心里都明镜,义王没有危害过铜流县的百姓,甚至为了安抚百姓做了好些努力,那两个主簿与师爷就更没做过什么恶事了,不过就是两个平头百姓,有些才学在身,迫于无奈才给义王效了力。
这提着刀出去,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怕他才打响名号,就落得个弑杀无辜的恶名,刘刚啰啰嗦嗦地跟着劝,前头王甲也急急忙忙赶来,刘刚决心拉着王甲随他一同劝。
结果王甲一把甩开刘刚,心道真是什麽新奇事都在这一日内发生了,稍后再出点什麽意外他都会见怪不怪。
他急忙追上裴凌:“哎呀头儿,留步!来了,人自己来了!”
0356
第三百五十五章这就是那位陆师爷
反正不论像谁,此人都欺辱了她,裴凌沉下眼,疾步入内,结果那人回过头,他猛然愣住。
此时王甲与刘刚也追了上来,刘刚张大了嘴,指着陆眉道:“这……这不是陆家公子吗?他咋也来凉州了?”
王甲最开始见到陆眉时,也与刘刚现下的神情如出一辙,此刻他倒是镇定得很:“头儿,这就是那位陆师爷……”
陆眉柳目微弯,朝裴凌笑笑:“燕召兄,别来无恙。”
这下子,裴凌自知又被那女人耍了,他讥笑着看向别处,点头自语:“好一个陆师爷……好一个去嘉庆关探亲……”
陆眉略一沉吟:“她是这么与你说的?”
裴凌不应,静默片刻后,突然就横刀扫来,刀刃虎虎生风,殺意扑面袭来,幸亏陆眉早有提防,早猜出他那躁性十有八九会来这么一手,急忙仰身避过,却不曾想到那刀柄是一把尖戟,又朝他突刺,他赶紧横翻侧闪,然而身子还没落稳,那泛着冷光的刀锋就斩下来了。
刘刚与王甲原还在旁看热闹,结果见裴凌居然来真的,两人均吓得怛然失色。
这可不是什麽狗屁师爷,这是陆大人家的公子啊。
好在那陆大公子人虽瘦了,反应却如从前一样快,立即滚到边上去了,王甲与刘刚这才松了口气,一左一右冲上前拦住裴凌。
“头儿!手下留情!”
“息怒息怒……”
那一刀,劈碎了屏风与桌案,就连墙都砍裂了,碎石掉了满地,若是陆眉没躲开,定是要被裴凌斩成两截,而他虽然躲过了,衣角却也被刮到,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陆眉站起身,身上落了不少渣石,眨眼之间,就从方才端方玉树的翩翩郎君变得形容狼狈了,见状,裴凌这才痛快了一丝丝,却仍是满目怒光,长刀一甩,就要挣开王甲与刘刚继续打人。
陆眉识时务,忙抬手服输:“行,行,燕召兄,你厉害,我陆某人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裴凌在见到陆眉那一刻,就已认定言清漓被陆眉灌了迷魂汤。
这厮情场老手了,逗弄她那种蠢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原先陆眉就对她心怀不轨过,说不定见她和离,就又动了什麽歪心思,使了下作手段,哄骗她献身于他,他甚至猜测,陆眉莫不是诱骗她私奔了?
长刀入地,裴凌冷道:“陆青时,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今日便替陆家清理门户!”
陆眉掸着袍子的手微顿,淡笑道:“不劳烦,陆家已经没了。”
“什麽?”
陆眉抬起头,还是那副笑模样,从袖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通缉令扔过去:“瞧瞧这个吧。”
这通缉令是他凭记忆临画下来的,温成问他有何法子救出她们两个,若换做是别人,那自当要好好计划一翻的,可来的是裴凌,那便好办了,这小子一根筋,不必与他绕弯子,直接说服就是。
裴凌展开那张纸扫过,两道剑眉绞在了一起:“……雍王同党?”
他睨向右手边的王甲,王甲赶紧摇头:“头儿,你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过城而不入,底下的人也没见过通缉令啊……”
刘刚也在旁补了一嘴:“咱去都是乱党横行的地儿,有没有这东西都不好说……”
陆眉自己寻了把完好的椅子坐下,与他解释来龙去脉:“你一直没回盛京,不知先帝驾崩那日,宣王与苏贵妃将我爹娘逼至自尽,陆家的家业亦被盯上,宣王怕我接手,便给我定了莫须有之罪,既方便抹殺于我,又能向陆家的门生交待……”
陆眉将那日发生之事十之八九都告知了裴凌,只隐瞒了言清漓早是麟王的女人这件事,只道她受陆夫人临终嘱托,在逃出宫给他报信时巧遇了怀揣先帝遗诏的庞公公,庞公公托她将诏书交给麟王府的人,宁天弘得知此事后,认为他们身上带有遗诏,便不断派人追捕他们。
裴凌自然不知。
他与裴澈决裂后,叔侄两个就形同陌路,他甚至连裴澈给的那把剑都不用了,只有他祖父裴伯晟还不断让人给他去信,从中调和,命他早回盛京。
这大半年来,他两耳不闻盛京事,时至今日,只知改朝换代,也暗猜过宣王八成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皇位,可那些又与他何干?
方才看到那张通缉令时,他还觉得荒唐,想着好好一个官家小姐,怎就被打为了乱贼同党?言家又怎会对她不管不顾?殊不知这里头还有陆家与遗诏两桩事。
前几日听闻麟王发了檄文,在越州起兵,若陆眉所言不假,那么麟王手中持有的诏书,就是她冒死送出去的,怕是言国公那老东西为了向新皇表忠,已经与她这个不孝女撇清关系了。
陆眉叹了叹,眸色变得柔软:“我与清儿走投无路下,便决定去越州投靠麟王,一路上,为躲官兵盗匪,九死一生,清儿还生了病,为了让她安心养好身子,我们这才隐姓埋名,逗留在了铜流县。”
清儿?
裴凌正沉于陆眉带来的惊天内幕中,此刻听到这亲昵的称谓,立即目光凌厉地射向他。
陆眉瞥着他道:“燕召兄,你也莫怪她不肯道出实情,你也不想想你姓什么,你们裴家极得新皇重用,那日助宁天弘封锁盛京的就是裴侯,你说她敢同你说实话吗?”
0357
第三百五十六章裴凌吃瘪(44500珠)
你情我愿?
裴凌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余光瞥见王甲这王八羔子居然还赞同陆眉所言,频频点头,这他娘的是哪头的?
他将通缉令甩在了王甲脸上,让他滚出去查证真假。
裴凌在陆眉面前是自傲的,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在酸妒他,冷着脸辩解:“老子可没想过问,不过是没想到她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会委身于一个穷酸师爷罢了!”
贪慕虚荣?
陆眉扯起嘴角,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那你可曾见过她珠翠满头,让人用金丝银线缝制衣裳?又可曾见过她出府时五仆六婢,前呼后拥?”
那丫头若想骗人,就跟戏子上身似的,别说裴凌,当年他都被唬过一回。
见裴凌怔在那里,陆眉就知他定是被她骗得团团转,摇着头道:“燕召兄啊,你还真是心大到能漏下个寒瓜……”
裴凌正咂摸着陆眉方才那句话,突然听到被讽,怒而攥紧了身侧长刀,陆眉立即挑起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二十了吧?怎还像个毛头小子沉不住气?”
裴凌僵在那里。
若是动手,就坐实了他是毛头小子。
他咬牙沉住气,端坐好身子:“陆青时,别忘了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我能放她走,却不一定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我将你押解回京去?”
陆眉耸耸肩膀:“能换她无恙,我陆眉就是搭上这条性命又何妨?我若死了,想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倒也值了。”
说完,他又气死人不偿命地朝裴凌笑笑:“自然,你也能在她那里换来一个心胸狭隘的美名。”
裴凌向来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皮子的人,他不如陆眉能言善道,被这厮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陆眉心里可舒坦不少,算是报了方才的斩衣之辱,见口舌之能也逞得差不多了,他才正色起来:“燕召兄,你我同窗一场,其实我对你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今日敢来,就是心知你是个重情义之人,料定你不会将我与清儿如何。”
裴凌不屑冷哼。
陆眉仿若未闻:“我也不怕与你直说,麟王师出有名,早晚会赢得天下民心,你觉得,宁天弘这个皇帝又能做多久?燕召兄,你有将才之能,若我是你,定是要好好考慮自己的后路。”
听出陆眉的言外之意,裴凌斜眼朝他看过去:“陆青时,你方才还说我裴家是新皇重臣,我如今可是武英侯世子,你这是在劝我反?”-
言清漓打从裴凌怒气冲冲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房中来回踱步,隔着房门,她让外头的门神帮她请裴凌过来,结果那两人却不知得了什麽吩咐,聋了似的,丝毫不给她回应。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她以为是裴凌,忙喊了声“进”,喊完后才反应过来,裴凌做不出这等懂礼行径,果然,房门打开后,柳锦瑶提着食盒出现了。
“言姑娘。”
柳锦瑶看起来有些拘谨,站在门口道:“我……我过来送饭……”
言清漓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她,怔愣一瞬后,请她进来。
柳锦瑶打开食盒,将里头几碟菜一一取出,言清漓过去帮忙:“这怎好让柳姑娘你亲自送来,不是说有丫鬟婆子……”
柳锦瑶抿唇笑笑:“你莫嫌我唐突,是我拦了丫鬟的差事,想同你说几……”
柳锦瑶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了言清漓的衣襟上。
上头的几粒盘扣掉了,衣料断口处参差不齐,用了两条细绳给勉强绑住。
言清漓也不知柳锦瑶如今与裴凌到了何种地步,怕被柳锦瑶看出是被人扯开的,她忙按住领口,找借口去遮掩:“这个……这个是我在巷子里被抓时,挣扎中不小心裂开的……”
裴凌哪里是守礼之人,他精虫上脑时最是猴急,说不定早就与柳锦瑶……
想到他与面前的女子十有八九已经云雨过,言清漓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对裴凌方才轻薄她的恶行也更加恼怒起来。
柳锦瑶见她有些紧张,低下头微微一笑:“言姑娘,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与少将军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莫要误会了他。”
人非圣贤,皆有妒心,柳锦瑶在看到言清漓出现那一刻时,其实是有些怨的,怨这女子明明已经离开了他,为何又要回来,也怨上天待她不公,明明付出了诸多努力,仍是化作流水。
只是她的善大过了恶,怕自己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泯灭了良心,便在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之前,急急赶来解释。
怕晚了自己又会动摇,不等言清漓问,柳锦瑶就借着方才的勇气一股脑说道:“我还要再同你说一声对不住,当初我是冒用了你的名义,才能来到这军中。”
柳锦瑶称,与裴家的亲事不成后,柳家就给她相看了其他人家,可她不想嫁给不爱的男子,屈于后宅,与其他女子争宠,草草过完这一生。
她想要反抗,却始终没有勇气,直到听说裴凌和离后,她才生出了强烈的念想,想为自己争一争、拼一拼。
她羡慕言清漓,羡慕她得了她所暗慕之人的心,于是,她做出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乔装成男子,几经波折才追上了裴凌的大军,那时他刚从蛮族得胜归来,停驻在定州,她便找过去,谁知竟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他叫人送走了。
后来她便耍了些小聪明,雇人去军中送信儿,说裴少将军的夫人找来了,人在定州。
柳锦瑶笑得苦涩:“想必他以为真的是你,竟亲自来了,发现是我时,眼中失落之色,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其实那时我就该明白的,我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你。”
之后,柳锦瑶便自嘲为狗皮膏药,她将女儿家的脸面全都抛下了,一直跟在大军的后头,最后实在跟不住,晕在了路上,王副将等人见她可怜,便擅自做主将她捡了回去。
那时裴凌东奔西跑忙于打仗,根本无暇理会她,她便厚着脸皮留下,为战士们补补衣裳,给胡大夫帮帮忙,一晃就到了现在。
直到前些日子裴凌打进了凉州卫,才严令王甲等人将她留在凉州,等从陇西回来后,就送她回盛京去,却没想到她这般难缠,又悄悄追了出来。
言清漓安静听着,倒是渐渐心疼起柳锦瑶了。
柳锦瑶不似从前的楚清,楚家没有太多规矩,以至于养出她那种离经叛道的性子。柳家是大户人家,柳锦瑶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大家闺秀,却有这般强大的勇气与内心,她实在打心底里钦佩。
柳锦瑶说完后,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她轻声道:“不论怎样,我努力过了,即便最终没有达成所愿,至少不留遗憾。”
她红着眼站起身,向言清漓福了福:“言姑娘,其实少将军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你,锦瑶就再厚颜恳求你一次,就算他不是你心之所向的人,也请不要再伤他了。”
说完,柳锦瑶就转身离开,言清漓喊住她:“柳姑娘!”
柳锦瑶停下。
言清漓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她相信柳锦瑶绝对不会再回盛京了,果然,柳锦瑶看出她的担心,笑道:“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锦瑶绣工了得,实在不成,就去做个绣娘,想必也能过得不错。”
……
从言清漓房中出来后,柳锦瑶又遇上了迎面过来的裴凌。
她急忙低头侧过身,裴凌乍一见她,如临大敌:“你来这里做什麽?”
这客院只有言清漓一人,柳锦瑶出现在此,必是来找她的,想到她那会儿提出此女,裴凌立即满眼警惕,冷冷问:“可是你同她说什麽了?”
平日从不与她说话的男子,此刻却为了另一个女子愿意与她开口了。
柳锦瑶嘴角漾出苦笑,朝裴凌福了福身:“将军不知锦瑶为人,我非是那种四处挑拨的小人,只是怕言姑娘误会,这才过来与她解释一二。”
裴凌半信半疑,不想理她,疾步向言清漓那去。
“少将军!”
“你还有何事?”
月色廊下,那男子的声音微有不耐,一袭黑衣与庭院融为一体,看不清楚轮廓,就像记忆中那个将她的马车从泥泞中抬出来的少年,时隔这么多年,其实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柳锦瑶笑了笑:“没什麽,就是锦瑶觉得,言姑娘对将军你,也不是完全无意。”
裴凌原是微侧着头的,听到这话,竟是直接转过了身:“此话怎讲?”
柳锦瑶忽然想到了有一日刘副将与王副将背地里悄悄闲话他。
王副将说:那小子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刘副将沉吟后道:嘴是第二硬。
从前觉得污秽的闲言,此刻她却觉得颇为好笑。
“将军可还记得,那日你出征,我去城门口送衣裳给你?”
出于私心,这件事她始终没有诉知任何人,此刻却是心头轻松,坦诚到:“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言姑娘的马车也在附近。”
0358
第三百五十七章你怎会知道?
她这一番举动,令裴凌想起了陆眉说过的话。
她真的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吗?是,又好像不是。
说她是,她确如陆眉所说,从不金镶玉裹,离开武英侯府时,除了医书,他送她那一屋子奢靡华贵的炼药器具,一件也没带走。
说她不是,她一嫁进裴家,就仗裴家之势教训了李度之妻,又时常在他面前显露出攀比之意,艳羡苏氏,嫌他官阶低微。
裴凌扯了椅子坐下,意有所指:“你倒是与过去十分不同了。”
言清漓没吭声。
“看来,陆眉说你们一路上缺衣少食、九死一生,倒是不假。”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是怜是嘲。
言清漓顿时变了脸色:“你抓了他!?”
她没有与陆眉事先通过气儿,不知他都与裴凌说了什麽,但从裴凌的话中不难听出,她胡扯去探亲什麽的,应是不攻自破了。
但是不管怎样,她都笃信陆眉绝不会将她的底细透出去,充其量就是道出大部分的实情。
现下她更担心陆眉是被裴凌找到的,还是主动现身的,有没有吃皮肉之苦。
见她紧张陆眉,裴凌很是不悦,可她难得柔顺,又不想因为个陆眉与她吵来吵去,便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她在我出征时默默相送,她对我也不是那么绝情”,这才没有黑下脸,只是开口就抹黑陆眉:“那厮乔作百姓想混出城逃走,被我的人直接按在了城门口。”
听裴凌这么说,言清漓反倒放心了。
陆眉是绝不可能丢下她独自出逃的。
她觑着裴凌的脸色,见他没有因她说谎而火冒三丈,便猜陆眉帮她搞定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约莫着这两人见面后应当发生了些不愉快,否则陆眉怎么没随裴凌一块过来?
从柳姑娘那里得知裴凌依然心悦她后,她倒是不担心裴凌会将她押返回京,但是轮到陆眉就不好说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那……那他人现在在哪?”
裴凌冷哼:“叛贼同党,罪大恶极,自然是在牢里。”
牢里?
她倏地涌上一股火,又审时度势地压了回去,心知她越是表现得在意陆眉,便越会令裴凌火大。
她乖巧地“噢”了一声,赶紧给裴凌倒了碗茶:“那你先——”
裴凌略有不耐道:“我与他同窗故旧,不会真要了她的命,关几日就放人,倒是你……”
话音顿住,他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忽然攥住了她的手,碗中茶水洒出几滴,在桌上洇出一小圈水迹。
他盯着她的手道:“你们被追捕的事,陆眉都同我说了。”他腮颊咬紧,遅疑片刻后,抬眼与她直视道:“若我能让你脱罪,你可愿随我回盛京?”
言清漓一愣,没想到裴凌单刀直入,竟是上来就说起这个。
宁天弘不是什麽好人,麟王就是吗?在裴凌看来,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陆家败了,陆眉与宁天弘有不共戴天的家仇,他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了,只能去投靠麟王,可她呢?
他想不通她为了什么。
裴凌定了定心,与她分析局势利弊:“你在越州已无亲无故,同麟王更是素昧生平,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去投奔他做什麽?莫天真了,我不妨与你透句实话,宁天弘与乌蓬国往来密切,我有消息探听到军器监已开始打造那种机括利弩了,届时,你们真以为麟王的胜算会更大?”
言清漓握着瓷碗的指尖微微一白。
“再说你的家人都在盛京,比起跟随麟王造反,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度日,难道不是安安稳稳做你的国公府小姐更好?”
裴凌蹙起眉:“据我所知,麟王绝非善类,你就不怕他利用你去挟制你兄长和你爹?不然你一个女子对他又有何用处?左右那诏书现已到了麟王手中,宁天弘再去为难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是无济于事。”
心脏跳得极快,裴凌握着她手腕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些,动了动唇:“与我回去吧,只要你愿意,我便重新迎娶你。”
语气僵硬又别扭,却不难听出紧张:“我虽晚生几载,不敢说今日功勋能与裴澈相比,但我全凭自己站稳了脚跟,再不是当初你眼中那般一无是处,如今我护你绰绰有余。”似是怕她会拒绝,他接连不停地说道:“若你还不敢信我,那退一万步讲,你是我的妻,宁天弘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有裴家在一日,他也不敢动你分毫,你同我在一起绝对是安全的。”
顿了顿,他似是觉得这头衔来得不光彩,有些不愿,又有些无奈道:“我已是武英侯世子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做世子夫人吗?”
言清漓神情怔怔,对上裴凌那双隐含期盼的眼,她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想告诉他自己实为楚清,她其实也与宁天弘和苏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话到嘴边几次,又都咽下肚去。
裴凌满心牵系于她,时至今日,她亦承认对他有情。
倘若裴凌真的看重她大过于看重裴家,那么她道明苦衷后,他有九成可能会为了她向朝廷倒戈,可还有一成不确定不是?毕竟裴伯晟与裴澈再不堪,那也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且也如他方才所言,他身后永遠都有个裴家,他们裴家与苏家与宁天弘,始终都有割舍不开的联系。
她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情之一字,就去冒险。
感觉到她在慢慢向后抽手,裴凌眼睫颤抖,将手攥得更紧了,可她那只手就如同打了胰子,到头来还是滑了出去。
她知道以裴凌骄慢的性子,受过她翻脸绝情的打击后,还能对她说出方才那番话,已是极为不易,可她真的不能再做他的妻子。
“我……我不能同你回去。”她避开裴凌黯淡的眼睛,看向那盛着冰冷陈茶的碗。
裴凌慢慢收回空落的手,将手搁在腿上,手背青筋道道鼓起。
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为何如此固执,他从未剖心掏肺地与谁讲过道理,压了半天的火气终是压不住了,忍不住怒道:“你就非要同陆眉那王八羔子远走高飞?他到底给你灌了什麽迷魂汤!你难道不知他是什麽人吗!他那种渣宰败类衣冠禽兽也值得你为他抛弃所有一心相随吗?”
王八羔子?这岂非连陆大人与陆夫人都骂进去了?
言清漓登时拧紧秀眉。
前一瞬她还满心歉意,下一瞬就满腹火气了:“你莫说得如此难听,他没有那么不堪!”
裴凌几乎认为陆眉怂恿她信了什麽邪教,受人蒙蔽还不自知,他气得面色青白,都快结巴了:“言清漓,你……你还真是……你莫不是没长眼?他陆眉是个什麽玩意儿,盛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可知他有多少相好?”
他腾地站起身,指向门外似是在点着陆眉,细数他的风流往事:“他碰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日日寻花问柳与娼妓苟合,你便是去盛京随便一家花楼里抓个妓子来问,哪个没被他睡过?这种男人你也不嫌脏?”
了解陆眉的为人后,言清漓听不得旁人再羞辱于他,她为陆眉辩解道:“人云亦云就是真的吗?都是道听途说!他根本不是你口中那种男子,假风流,他是做戏给世人看的!”
“格老子的,还假风流……”裴凌咬牙切齿,真想看看这蠢女人的脑子里都装的什麽颜色的浆糊:“他就是用这种话术来哄骗你的?那你可知,我曾亲眼见过他赤身裸体与娼妓交媾!他甚至不要脸到不怕旁人观瞻!”
“你不过是看了个背影,又怎能定论他是在与娼妓交欢!”
“我——”
裴凌猛地黑了脸,眯起眼问:“你怎知我那日只看了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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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迟来的东窗事发
看在陆眉的面子上,很快就有人来给义王端了碗水。
对上义王惊愕不已的脸,陆眉老神在在地笑道:“王爷,我早说我与那长刀小霸王相熟,你还不信。”
掂了掂手中水碗,义王由原先的一分不信,到现在信了三分,之外还尚存七分怀疑——放屁!相熟还会将你下大狱?
陆眉就似人肚子里的蛔虫:“我给你做了师爷,人家自然得关我几日做做样子,才好令底下的将士们信服。”他漫不经心地朝这阴暗湿冷的单人间扬了扬下颌,“你瞧,我若不是与他有交情,又怎能得到这般优厚的待遇?连这里的卒子都得给我几分薄面。”
义王不知不觉就被陆眉的话给拐走了。
也是,旁人都挤挤巴巴的,这陆师爷何德何能与他同样独享一间?还能使唤动狱卒?义王顿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了。
他暗忖此人若说的是实话,那兴许还能替他的一众兄弟们向那小霸王求条生路?
他目转一周,语气照方才稍稍和善了两分,打探问:“那你到底与他有多熟?”
陆眉想在接下来几日为自己图个清静,也想为陆家的列祖列宗图个清静,闭上眼,笃如泰山地道:“那长刀小霸王姓裴,名凌,字燕召,幼时被拐,长于匪窝,长大后认祖归宗与我同读一座学堂,因性情恶劣霸道,同窗惧怕,对他避而远之,独我见他可怜,好心与他相交一二。”
脑中想起在西山时与裴凌那厮做赌赛马,公主府他又与一众世家公子赏七巧群芳,陆眉张嘴就来:“我与他那叫一个交情匪浅,驭马郊游,相邀做宴,把酒言欢……”
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裴凌提刀怒砍他的一幕,大言不惭道:“关系好到同饮一碗酒,同穿一条裤子,他头回去青楼狎妓,还是我做的东呢——”
“陆青时!”
牛皮方吹到半途,忽被一声怒喝打断。
裴凌人未至声先到,阴暗的牢廊上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阴鸷寒戾之气赶在那怒喝的回声消散前扑到了陆眉的脸上。
陆眉心生不妙。
“开门!”
身后两名卒子险些追不上前头那人,得令后赶紧跑着上前将牢门打开。
陆眉听出来者不善,一个“燕”字才出口,裴凌就一个闪身到了他面上,抬脚就朝他面门踹,动作之快他甚至没看清,更来不及完全躲开,为免破相,只能抬臂挡在脸前去卸那一脚的力。
陆眉当场闷哼,小臂差点没被踹断。
动真格的?
下一瞬,他飞速起身,运步就想跑,结果那两个卒子似是早就得了令,在裴凌冲进来的一刹那就动作麻利地给牢门落了锁。
陆眉没跑出去,转过身,刚朝裴凌笑笑,那厮就已将这牢房内唯一的大件——一张木床狠狠踢了过来,陆眉长眸眯起,只得跃身躲过,可这牢房逼仄,他这一跃无处可去,只能正面去迎上裴凌。
裴凌蕴着滔天怒气,抬手接招,下手也毫不含糊,他知道陆眉这厮最擅逃跑,便早早吩咐了人堵住牢门,陆眉拳脚功夫不敵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最擅长的轻身功夫也使不出,还不是任人胖揍?
裴凌原本就功夫不弱,如今又在战场厮杀了大半年,反应与经验都更强,何况他怒涌上头动了十成功夫,这两人交起手来,陆眉很快就落了下乘。
裴凌一个空当擒拿住陆眉的手臂,反手扣在他背后,同时抬脚击在陆眉后膝,只听嘎嘣一声,似是小腿脱了臼,陆眉登时就半跪着被按住,同时几记劲拳砸在了他肩骨与心口上。
裴凌这人可是惯用重兵器的,一轮拳掌交替,险将陆眉的胸骨给打断,他直接溢出满口咸腥,狠狠撞在了牢墙上。
陆眉靠坐在墙根咳出两口血,也起了怒气:“……裴燕召,你这是作甚!”
“作甚?”
裴凌目眦欲裂,这顶迟来的绿帽子后劲十足,带给他的愤怒不亚于当场捉到言清漓与裴澈的奸。
“你还好意思问我作甚?”他拎起陆眉的衣襟,怒吼道:“那日我去竭芳楼抓探子,与你赤身裸体滚在床上的女人是谁!?你可记得你他娘的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厮理直气壮地一边弄他媳妇,一边嘴贱地嘲问他怎会面色不佳绿云罩顶,是不是丢了媳妇?
裴凌越想越气,以手肘击在陆眉俊俏的脸上:“她如今与你混在一处我管不着,可那时她尚是我裴凌之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胆敢如此戏弄老子!”
对门的义王看得目瞪口呆,听到这话,粗狂的脸上浮现出恍然之色。
这哪是同穿一条裤子了,都同睡一个老婆了。
陆眉被那肘击打得脑瓜子嗡嗡的,心道这可糟了,他当时也没想到这事还有东窗事发之时啊。
虽然事出有因,但确实是他不地道在前,挨顿打倒也不冤枉。
不过这点皮肉苦头他一个男人受了也就受了,他就怕若不解释清楚,裴凌也会让她不好过。
于是他揉了嘴角的血,赶紧捡着关键的说:“燕召兄,那日我与清儿根本不是你看到那样,我们只是做戏——”
裴凌又一肘下去。
做戏?他听到这两个字火只会更大。
陆眉腿动不了,但手能动,可他明明能挡下方才那一击,却硬生生地挨了。
裴凌打归打,但听陆眉解释不是那样,他还是心有期待的,停手没再继续,就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那事前因后果解释起来,还真是小孩没了娘,说来话长,陆眉吞下口中血沫继续耐心道:“清儿与你成婚前,我与她做了桩药材生意……”
陆眉大概说了说,只道言清漓成婚后,他为避人口舌,便打算不再同她合作了,她那日是过来找他询问情况的,谁知那么巧,裴凌突然就带人“杀”过来,他们只得演了出戏。
裴凌疑大于信,冷笑道:“若你们一清二白只是谈事,又何以不能当场与我解释?非要脱光了衣裳藏在床里!”
陆眉神情微暗。
那日无法开口解释,是因为她身上留有十分新鲜的其他男人的痕迹,当时他以为是麟王,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哪个留的。
若不做戏避过,裴凌就会认定他是那个奸夫。
他脑筋飞转,面色不改道:“我对清儿有过心思,你在西山时也不是没见过,孤男寡女在青楼私会,解释了你便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眉揉了揉脸颊,嫌弃地瞥了裴凌一眼,将锅又甩了三分之一给他:“不过裴燕召,你也该当反思反思,为何她总是不敢与你说实话,还不是你性烈如火,做事总是急躁武断?”
敢情你俩背地里全裸上阵还是我这个正牌夫君的不对了?
裴凌这次没上套,就算他俩那日真是做戏,那也做得忒他娘的真了,他亲眼看到陆眉这厮啪啪啪撞在她光裸的臀上,还抓了她的乳!
他气恼不过,提起陆眉还要打,一道急急的娇斥在身后响起:“住手!”
义王已经瘫歪了身子,边看热闹边端起水碗,把水当酒似的滋儿滋儿地喝着,看到言清漓时,稍稍端正了身子,上下将她过了一遭。
呦嚯,正主来了?这小娘子的姿容,难怪那两个意气风发的男儿要为她争得头破血流。
祸水,当真是祸水。
言清漓是追着裴凌出来的,但她哪有他步子快,赶到时见陆眉衣襟染了血,嘴角眼角都是青肿的,已被打个了半死,顿时心急如焚,急忙让那两个卒子开门。
狱卒们面面相觑,没人听她的,她便自己抢过他们手中钥匙。
裴凌见她一脸跟要死了娘似的急切,心想哪有那么严重,陆眉又不是纸糊的,好歹也是习过武的男人,当初他打张朝时可比这狠多了。
结果回头一看,方才还有把子力气同他解释大段话的男人,此刻却弱柳扶风地捂着胸口,那虚弱不堪的模样,当真跟要死了似的。
裴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差点没将筋脉震裂。
“青时!”
言清漓越过裴凌,赶紧去查看陆眉的伤势,发现他腿不能动了,初还以为他被打断了腿,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分怨怪自己。
陆眉心里满足,觉得这顿打挨得也值,抬眼看了裴凌一眼,转头安慰她:“……无妨,都是皮外伤。”又悄声在她耳边低语:“都解释清了,莫怕。”
言清漓动作一顿,比起这个,她其实更不放心他的腿:“你这腿受过伤,平日虽无碍,可若遇到外伤难免又会牵起旧患。”
摸出只是脱臼后,她仍是轻柔地按了按陆眉的腿骨,查看还有无额外隐患。
裴凌站在一边,就像个局外人似的,见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他脸色铁青,不等言清漓给诊治,就毫无成人之美地硬是将她给拉开了,蹲下抓起陆眉的小腿,一推一拧,手法娴熟,眨眼就将那脱了臼的腿骨给复位了。
言清漓坐在地上,心知起因在她,不怪陆眉,更不怪裴凌,她抬眸瞧向裴凌,想劝他消消火,结果才张开嘴,她就被那人攥着手腕提了起来。
“走。”
裴凌面无表情地将她拽了出去。
陆眉见状,忙爬起来去阻拦,可刚接好的腿还不那么灵活,慢了一步,牢门又已落锁。
他面上终于不再淡然,显露出急色,扒着牢门大喊:“你有什麽就冲我来,莫要为难她!……裴燕召!……裴凌!”
—【题外话】—
其实冷血无情只专心复仇的女主我也能写,就像开头几十章阿漓没情没爱,满心算计,男人都是踏脚石。我知道那样人设看着更爽更讨喜,但我的初衷是希望她能成长转变,在大目标没变的情况下,有血有肉,重新感知情爱获得幸福。
上辈子已经很痛苦了,这辈子要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