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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失眠的毛病。”严越明仰头把药倒进嘴里,比喝酒的姿势熟练,接过宋知雨手里的水杯,喝了好几口,一股脑地全吞下去了。他看了宋知雨好一会儿,突然又说:“如果我说......算了。”

宋知雨却淡淡追问:“如果什么?”

严越明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更乱,蓬软地翘,定型摩丝失效,宋知雨靠的近,能闻到淡淡的檀香雪松的味道。

“没什么——”严越明怔怔地看着宋知雨伸出手,凑近了,太近,近到与眼睛不过粒米之距,严越明没来由的,以为宋知雨要他的眼睛,但是他也没反对。他知道宋知雨喜欢他的眼睛。

宋知雨的手指拨弄两下,几颗发间的雪籽顺着指尖滑落,滚在地板上,弹跳着,寂寥房间里传来回音似的珠玉落地声。

严越明轻声喊:“宋知雨。”

“嗯。”宋知雨淡淡地应道。

严越明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那声宋知雨说出口之前,他却突然明白了五年前突尼斯的那个夜晚,宋知雨是如何绝望缠绵地喊他的名字,一声声的严越明。

他懂了,原来他早就决定离开。就跟现在一样,严越明要还宋知雨自由了。

名字原来是离别的征兆。

严越明还是笑了:“宋知雨。”

“嗯。”

宋知雨依然在应。

严越明心想,宋知雨真好,他让自己所有无理取闹的声音都有回应。

如果自己早点爱他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每一次,都对不起。要你疼,对不起,骂你,对不起,……强迫你,对不起。”

“嗯。”

我知道了。

“那五年里,我只有赌气地交过几个女朋友。后来的瓦琳娜,是我不得已,只是出于声望和事业的考量。我没有和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接吻或者拥抱,也没有上过床......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这次的心是真的。不是把你当玩具,我只是想,我想和你分享人生里的日出和黄昏,如果你喜欢花,我会每天送你洋桔梗。如果你还喜欢喝牛奶,我会每天给你买牛奶喝。”

“我有想过细水长流。”

宋知雨喉咙哽咽了一下,泪意堵塞视线,却依然只是闷闷地说:“嗯。”

严越明松了一口气:“我说完了。”

“谢谢你。”宋知雨哭着说。

宋知雨说谢谢,他是真的感谢严越明的爱。他这段无人问津的苍白爱情,原来并不是从开头到结尾都是他一个人几近泣血的独角戏,他没那么卑贱,他没那么无力,他没那么可笑,他曾经的喜欢,不是在深海消失的船只。宋知雨也不是一段可有可无的电波。

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严越明是爱着他的。

严越明想给他擦眼泪,却只能兜住自己的袖子,死死地用毛衣袖子遮住了冰冷发青的指尖。

会冻到他的吧。

雪落无声,山上松涛如许。一切归于侘寂。

“我给你买好了机票。你那份合同已经签好由你同事带回去了......上午九点钟的机票......明天会是个晴天。”严越明的目光只能淡淡地落在宋知雨脸上。

严越明每一次话语间的停顿都在犹豫,有个声音说,留下他,撒泼卖乖,甜言蜜语也要留下他。但是严越明没有挽留。

年三十的早上,宋知雨被下药时身上的东西全都送过来,装在了一个巨大的袋子里。严越明把宋知雨的的手机和身份证还有护照都装在一个小袋子里,“拿好。”宋知雨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吃完早餐,严越明走到玄关处换上靴子,“我送你。”

宋知雨说好。换鞋的时候,羽绒服鼓鼓囊囊,他弯不下腰,严越明却已经蹲在他脚边,很快地帮他系好了鞋带。

非常漂亮的一个蝴蝶结。

严越明好像不怕冷,穿件美式的飞行夹克,牛仔裤配短靴。他蹲着的时候,宋知雨看到严越明头顶那个漂亮的璇儿,露在密丛丛的发里。

宋知雨心想,小孩子似的。

严越明站起来,宋知雨伸手掸掉他肩膀上的一团粉绒灰尘。

亚历山大和贝岭站在沙发边上,看着这两人,突然想到个很东方古典的词——登对。

登对这个词常常出现在戏文里。亚历山大不清楚,贝岭却常听大家闺秀奶奶哼戏。

登对和相配是不一样。登对是天生的,带着宿命感的,严丝合缝的。

严越明和宋知雨往门外走去,去奔赴他们真正的离别时,却是最最登对的。

正如严越明所说,这是一个大晴天,积雪化开,路面上还有几排鸟兽横过的脚印,也许是山雀,也许是松树。严越明车开得很稳,这条山路估摸要开十来分钟,两人沉默着,虽然不尴尬,总是有些寂寥。

“听点音乐吗?”严越明目不斜视地问。

“好。”

严越明伸手点在触屏上,打开音乐,自然地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手嶌葵可以吗?”

“嗯。”

宋知雨听出来了,是手嶌葵的《白色街道与蓝色风衣》。

严越明听不懂日文歌,但是宋知雨听得懂。

克制而汹涌的孤寂与留恋,被女声用梦幻易碎的情绪演绎,停顿和颤音都在来回拨弄情绪。

我和你

一定是相爱着的

但为何

我们沉默不语

风吹着饱受旅途疲惫的我们

明明只想要

在蓝色大衣里

相拥而眠

什么时候两个人再一次重逢的话

就一起披着

那蓝色大衣吧

严越明抓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他哑声说:“我能抽支烟吗?”

“可以。”宋知雨小心地从严越明的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捏着烟尾递到严越明唇边,严越明很轻地笑了一下,张嘴含住,琥珀色的烟斜翘着含在他鲜红的嘴唇里。宋知雨又举着打火机,凑近了,两个人不过十公分远,啪嗒一声,银色打火机上攒起火舌,舔舐烟草,噗嗤一声,烟点燃了,白烟弥散。

宋知雨闻到了,是清淡的薄荷味。

严越明在白色颗粒组成的烟雾里看了宋知雨一眼。

很快到了旅馆门口,空落落的街道整洁得仿佛真空,蛋清色天空下,像是一只敲不碎的玻璃鱼缸。

宋知雨下了车,走到严越明这一侧的窗户旁。严越明把窗户摇到底部,叼着烟,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窗上,漂亮纯粹的黑眼睛含着笑,眉浓情也浓,青春气摇曳着,勾人心跳。他温柔依恋地自下往上看着宋知雨,说的却是:“这回要好好说再见。”

宋知雨明白了,他在别扭地抱怨自己五年前的不告而别。

“宋知雨,你忘记啦,我们还在谈恋爱,五年前的夏天,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说分手。”

严越明还强撑着他的坏脾气,他说开始,一切才能开始,他没说结束,一切都没结束。

严越明和宋知雨在这一秒中,只是意外走失的一对恋人。

宋知雨艰难地撑起笑,眼睫温柔,“严越明,你现在说吧。”

“宋知雨,我们结束了。”

由严越明之口宣告,坏弟弟和漂亮哥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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