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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来往穿梭,手捧锦衣华服、金钗翠钿、滋补药材,纷纷往小库房中送去。

宋显琛因常年窝在院落里,少见阳光,鲜少活动,外加胃口不佳,肤色如女儿家呈现瓷白,身子比起同龄少年略显单薄。

他头绾双髻,簪了金蝶头花,水色褙子柔美如雨后平湖。

修过的弯眉,描过的眼角,点脂的丹唇,宛若宋鸣珂前世十三四岁的模样。

当着一众宫人之面,他朝妹妹盈盈施礼,竟让她恍惚出神。

待闲杂人等退下,宋鸣珂反过来向他下跪,被他抬手制止。

他浅笑摇头,挽她的手,上下打量,如像端详另一个自己。

余桐领裁梅、剪兰、缝菊、纫竹四名宫人端来茶水点心,退至廊下,为久别的兄妹腾出空间。

不知不觉,宋显琛在北山呆了一年有余。

起初,宋鸣珂每隔一月上山探望,其后太后谢氏常住于此,元礼定期以宫女打扮,掩人耳目来问诊,她心下稍安,加上诸事忙碌,渐渐少来。

一来好让兄长静养,二来,她担心自己老在他跟前晃,会让他反复记起失去了什么。

“哥哥最近可好?看气息,比先前精神不少。”她拉他坐到花树下的宣石上。

“书。”宋显琛勉为其难发出单音。

宋鸣珂转头看廊外竹椅上搁着一卷书册,猜出他近日在看书,心中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乐意读点书消磨时间,总比像往年那样怅然静坐,看云卷云舒、花落花开要积极些。

她与他聊起春搜,因瘴气所致,只能举办花朝节盛会,并谈及来年入夏后,计划到奔龙山举行夏苗。

“相信哥哥很快就好转,届时咱们换回身份,一起狩猎,你可不能输给我!”

她笑时,眼中如有星河流转,灿然生光。

宋显琛似被她感染了,沉静面容显露清浅微笑。

宋鸣珂叽叽喳喳说了一阵,转而去问裁梅、纫竹有关兄长的饮食起居。

这两名宫人原为她的近侍,因兄妹身份互换,才特意拨来伺候宋显琛。

前世,梅兰竹菊四人忠心耿耿。

和亲路上,年长的裁梅负责谋划出逃之事,让纫竹装病滞留,赶往霍家报信;留剪兰冒充长公主,她则与缝菊、余桐护送宋鸣珂出逃,最终死在宋鸣珂眼前。

重来一遍,宋鸣珂对裁梅最为放心,遂把看护兄长的重责全数交予她。

“裁梅,他最近为何热衷于医书?治国理论没落下吧?”

宋鸣珂想起定王爱花草,晋王喜金石、陶瓷等,宁王侧重学武……要是宋显琛来个学医,她便真要疯了。

“圣上久病未愈,大概受元医官的影响,开始对草药感兴趣,闲来命人到附近采药供他研究,但您送来的书册,他……也有在读。”

宋鸣珂不晓得该喜该忧。

尤其她折返而回,见兄长手不释卷,捧一册《普济本事方》看得入神,甚至提笔做了不少标注,她心底飘起一丝异样感。

那日,她陪他闲坐整整一下午,未再说上半句话。

缄默光阴,寸寸消解她的耐性。

原来,心中累积千言万语,却口不能言,很不好受呢!

第三十三章 ...

三月三日,上巳节。

晴云如絮,春光明媚,京城东南角的清溪边,数十名青年男女,齐聚水边,祭祀宴饮,嬉戏玩闹。

欢笑声中,一匹毛色亮泽的赤色骏马沿溪而行,马背上高坐一位宽肩窄腰的少年公子。

虽衣饰简洁,但俊朗容颜与风华气度,仍吸引了不少艳羡目光,更有年轻少女频频回望,小声议论。

来者为霍睿言。

这两年盯着他看的人越来越多,他最初面红耳赤,久而久之,假意视而不见。

只有耳尖隐泛红意。

借口踏春,依约前来,拴马道旁,他到石桥一带散步,装作欣赏美景。

野桃烂漫,溪柳摇曳,恰如东坡居士《新城道中》诗中所云,“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他从元礼做点心时所备桃、竹、柳的意境,推断出碰面的场地源于那句诗——篱溪。

转了一圈,不见疑似元礼踪影,眼看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一刻有余,他猜想对方有事耽搁了,当即转身往回走,试着另寻一处不招人注意的地方等候。

路过人烟稀少的草亭旁,忽见竹林深处有位粗布裙裳的村女提篮而近。

她头戴笠帽,有半头纱布遮挡面容。

行至丈许外,她似踩到小石子,脚一滑,摔倒在地,竹篮里的竹笋、山菜等物落了一地。

她哼哼唧唧半日爬不起来,周边仅剩霍睿言一人,再无旁人搀扶。

霍睿言不好假装没看见,只得靠近数步,温言问:“小娘子摔着了?是否需要唤人来帮忙?”

那村女抬头啐道:“瞧你这侯府公子仪表堂堂,竟半点也不怜香惜玉!”

“……”霍睿言听这声音语气,知是元礼,不禁恼火,“你、你咋又扮成这鬼样子!”

“不然呢?”元礼向他递手,“堂而皇之穿官袍?再和你这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穿过人潮?”

见霍睿言不为所动,他轻声道:“送我回去,路上跟你说。”

“回去?回哪儿?”

“村里。”

霍睿言迟疑地拉了他一把,被他搭着肩,浑身不舒坦。

“听说,你要北上?”元礼收起戏谑之意,伪装成崴脚村女,一瘸一拐引霍睿言步向西北方向。

“嗯,父母与长姐去了一整年,感觉不大对劲,我放不下心。”

“你对她倒放得下心?”

“放不下。”霍睿言脸上一热,终归还是认了。

元礼淡然一笑:“只要她不外出骑马或激烈跑跳,致幻药物起不了作用;其余的毒,料想他们暂时不敢用。”

“我依旧怀疑,对方扶持的是定王,”霍睿言蹙眉道,“你那日说,他们拖了一年才逮到‘良机’,一则是狩猎适合下药;二则,纵观去年朝中局势,不再是定王独大,晋王、宁王在她的重视下,地位提高,且多了谢家和霍家协助……

“你的意思是,万一她去年真有不测,定王夺位的胜算不大,所以他们迟迟没下手?”

“正是。”

“那……仲春时,为何又敢于下手?”

“很简单,依照她对宁王的宠信,狩猎时自然会与他同去,一旦出了意外,幼年的宁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想看,若龙体受损,宁王受牵连,晋王腿上不方便,得益者会是何人?”

元礼沉吟道:“如此说来,昔年救我之人,是赵国公?毕竟我与定王年龄相仿,当初抵达中原时,他只是个稚气小少年。观其现今的状况,不似早布下暗棋的深谋远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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