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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休休手里的琴乃是宫婢从乐师处取来的,宫中的乐师用的琴都是上好的古琴,那琴弦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中途绷裂开来。

他倏忽想起了顾休休方才说的话——倒是让贞贵妃费心了,偏要让诸国使臣赏一赏北魏的琴音。

是了,贞贵妃和四皇子是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提及到让顾佳茴献曲,见顾佳茴弹奏不了,又转而将话题引到顾休休身上,便仿佛是预谋好了似的。

这是顾休休弹奏的好,让北魏在诸国面前增了光。若是顾休休琴技一般,那岂不是要让北魏跟着丢人了?

更何况,这琴弦断裂的也太巧合了吧?

皇帝眸色微寒,看了一眼垂首的四皇子,又瞥向贞贵妃。很快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敛住神情,缓缓道:“太……”

他顿了一下,嗓音缓和:“长卿的琴技亦是出神入化,曲尽其妙。”

元容怔了住。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正位高坐的皇帝。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皇帝又是拍他的肩,又是唤他的字——原来皇帝知道他的字是什么。

皇帝还夸了他。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怕是他几年前打了胜仗回来,皇帝也最多就是在洗尘宴上,极其客套,极其敷衍地道一句——辛苦了,太子。

这一时之间,让元容觉得有些怪异,有些别扭,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他抿住薄唇,垂下眸,轻声道:“谢父皇夸赞。”

皇帝微微颔首,继而看向顾休休:“你方才献奏的曲音极妙,朕心甚悦,想要些什么赏赐?”

顾休休起身,福着身子:“儿臣能为太后献奏琴曲,乃是儿臣之荣幸,亦是儿臣的本能,儿臣不敢居功。”

她越是如此说,皇帝越是要给她赏赐了。许是听闻那广陵散有些感慨,想起了为护送元容而战死在平城的骠骑将军父子,不由一声叹息:“朕记得你二叔父乃是骠骑将军,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已是过去了年之久。”

皇帝道:“骠骑将军肝胆忠义,护送太子撤离平城有功,朕今日特将其追封为义勇候。另追封其子为神武将军。”

话音落下,顾家几人,几乎是同时怔住,神色微滞地看向皇帝。

就连元容,眸光也微微一变。

骠骑将军与其子都战死在了平城,便是追封骠骑将军为义勇候,这侯爵之位,也没有子嗣能继承了。

可这是皇帝对于骠骑将军的认可,更是相当于为他们洗清了年前那一战后四起的流言蜚语,告诉天下众人,骠骑将军父子是为北魏子民战死,而非通敌叛国的奸细。

顾休休是几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她眸中腾起雾气,屈膝跪了下去,朝着皇帝叩拜:“儿臣谢过父皇恩典。”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永安侯夫妇与顾怀瑾,先后跪了下去,嗓音响亮,叩谢皇恩。而顾佳茴则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中含着些迷茫与不知所措。

追封谥号……到最后却是沾了顾休休的光,才让她父亲和哥哥都追封了谥号,洗清了多年的冤屈?

为什么偏偏是顾休休?

不该是顾休休才对,明明四皇子答应了她,那是她的父亲和哥哥,不是顾休休的!

顾佳茴浑身紧绷着,垂放在双膝前的手臂抖动着,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脸皮都在微微抽搐着。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跪了下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起了身,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溢出,有一种近乎耻辱的情绪堵在了喉咙里,让她有些无法呼吸了。

什么都是顾休休,哪里都有顾休休。

所有的风头都被她出尽了,就连追封谥号,最后也要靠顾休休才能办到。

那她活着有什么用?她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永安侯夫人察觉到顾佳茴的情绪不对劲,却还以为顾佳茴是激动的,连忙递上帕子,又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佳茴,不哭了,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听闻这话,顾佳茴埋着头,身子不住抖动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宴会结束后,已是午时了。

即便过去了一个时辰,顾佳茴的心情依然没能平复下来。几乎是在宴会结束的第一时间,顾佳茴便借着要去小解的借口,去了贞贵妃的永贤殿。

但她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贞贵妃,听身边的嬷嬷说,好像贞贵妃和四皇子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

顾佳茴没了办法,只能先离开了永贤殿,跟着永安侯夫妇的马车回了永安侯府。

与此同时,顾休休和元容也坐在马车里,正在从永安殿外缓缓行驶离去。

两人沉默了一路,谁都没有说话。直至那马车停稳在了东宫门口,元容轻启薄唇:“孤……”顿了顿,道:“没等到献舞之时,暗卫便找到了王雯,将她从西燕人手里救下来了。”

顾休休垂着眸,轻轻‘嗯’了一声。

诞辰宴上,她见元容丝毫没有再拖延时间的意思,便猜到王雯已经被救下来了。

毕竟她弹琴的功夫,再加上皇帝给二叔父父子追加谥号的时间,也算是不动声色的给暗卫找王雯争取时间了。

元容又道:“我让秋水将名下商铺地契都整理好了,等进去就拿给你。”

这次,顾休休忍不住抬眸看向他,将嗓音拔高了几个度:“我才不要你的地契……”

到了嘴边的话,卡在嗓子里,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踌躇之间,泪水便从眼尾飞快地坠了下来,她低埋下了头,紧紧咬着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晶莹剔透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浸进肌肤的纹理中,她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便有一只骨节明晰的大掌出现在眼睫前,轻轻拂去她眼眸中的泪痕。

“……你要去西燕,对不对?”顾休休感受到他的温柔,心中倏忽涌上一股盲目的冲动,迫使她将掩藏的心事急切地吐露了出来:“为什么,你有什么非去西燕不可的理由?”

元容没想到她会猜到他要去西燕。

他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看着她,良久之后,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豆儿,我可能……”

“没办法陪你携手白头。”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微微低哑的嗓音中,仍是难掩不舍与无奈。

元容一开始就知道,顾休休不喜欢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中秋夜宴那一日,在皇帝准备赐婚的紧要关头,突然改口说仰慕他,随即婉拒了四皇子的求婚。

但他很清楚,她眼里没有他,心里也没有他。

即便如此,当元容听到她说——小女想嫁给四皇子的哥哥,太子殿下。

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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