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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得拿痰盂出去倒。
毕竟这地方是我从小住大的,我还算习惯,何况我一个挂了的人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在哪儿睡不是睡,但我知道奚容有点洁癖,他也没过过这种日子,我担心他受不了。
奚容倒没多说什么。
两间卧房,外婆原本住的那间仍铺着红绿相间的花色棉被,只是被子上也积满了灰,恐怕是不能用了。还有一间小房是我原本的住处,我们从柜子里找出一床收纳起来的被子和枕头,还算干净,勉强能睡下我们两个。
这间屋子承载了我童年大部分回忆,我小时候酷爱收集狗尾巴草,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偷偷藏了一堆在抽屉里,如今只剩一叠“干尸”躺在那里。
我还记过日记,那本子还是有一回我同外婆去镇上时捎回来的,合页处有一把锁,对小孩子来说特别新鲜。
我翻出那日记本,上边也早全是灰了,钥匙则被我藏在了床头的小汽车储蓄罐里。
我都不太记得我那会儿都写了啥了,内心还有点好奇。
结果打开后第一页迎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句话,八个狗爬样的方块字醒目而巨大地出现在纸张正中央。
“今天吃得好饱。”
“开~~心~~”
然后?然后就没了。
之后的页面全部空空如也。
…………行。
不得不说,我五六岁那会儿的写作天赋还蛮可以的,一本日记本就寥寥八个字,一个贪吃懒惰的人物形象完全生动而立体地浮现纸上。
正当我饶有兴味地翻着房间里各种曾经的熊孩子杰作时,奚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他一只手从后环住我的腰,我吓一跳,他却微微低下身,脸却凑到我脖子边,正巧看到那日记本上明晃晃的几个字。
我感觉到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居然嘲笑我!
我垮下脸,啪地把日记本关上,故作恼怒地说:“你不许看!”
奚容很自然地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我的脸,低哑着嗓音道:“宝贝,你小时候就这么可爱了吗?”
我立刻一秒红透了脸,好在老房子里光线昏暗,应该不容易发现……吧。
靠!下次他撩我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这样时不时突然来一下杀伤力真的太大了,承受不住哇……
夜晚,我们和衣挤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小破床上,窗外隐约传来蛐蛐清脆的叫声。
就在我正要昏昏欲睡之际,奚容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一片宁静。
他用一种异常严肃的口吻问我:“阮梨,你受伤了?”
我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然后说完我才意识到不对,奚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的确没有受伤,但……
可我那“”,却还没有好啊。
最近天气转凉之后,我身上溃烂流血的地方已经不多,虽然穿了衣服外表上看不太出来,但我平常为求保险,一定会早晚谨慎地换两次创口贴,将所有血迹一丝不漏地清除擦净,未免奚容察觉。
但今日,我们出门了一天,我尚未来得及处理这事,况且今晚由于条件限制,我甚至连个澡都没洗……
此刻我们挨得这么近,奚容作为医生本就对此敏感,尤其是……对鲜血的气味。
我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脏都骤停一拍。
奚容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我着急忙慌地寻找措辞试图掩盖,一秒钟如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最后我翻了个身只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哦,可能下山的时候被树枝划到了,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奚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我立刻往他的反方向缩了缩,挨着床沿,试图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小伤!不碍事!你别看了。”
我慌得半死,话一出口,自然也顿时意识到我这样遮遮掩掩的做派其实反而更容易惹他怀疑。
只是事发突然,我真的处于大脑当机智商下线的状态,完全反应不过来。
奚容,别问了,别问了。
我在心里不停地重复默念着,只希望我的心声能够应验。
奚容却一把拉过我,就这么硬生生把我从床边拖回了他怀里,他声音关切态度却相当严厉不容置疑:“为什么躲?到底哪儿受伤了?”
他这一下力气好大,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徒劳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不想让他看。
他却在此刻坐起身按开了床头的电灯,电流滋滋作响,昏黄的光线将我整个人照得无所遁形,奚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他打量着我瑟缩的样子,眼神冰寒,令我不由自主地心里抽了一下。
“干什么?”他冷冷地问,“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是我没见过的?”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没干什么,真的就是小伤,我不想你担心。” 我睁大眼睛瞅着他,可怜兮兮地轻声说,“你别凶,别凶我。”
奚容盯着我良久,叹了口气:“没凶你。”
见他放软了话音,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泛了一些。
我了解他,也知道他真的强硬起来我怎么辩解都无用,今晚必定要被他扒个精光追究到底,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跟他硬碰硬,眼见我的秘密差点暴露,事态紧急,我灵机一动,这才出此下策。
我主动求饶,他果然不再追究了。
他关掉灯,掖好被子,双臂将我结结实实地笼住:“睡吧。”
我躺着一动不动,却是真的提心吊胆,焦虑了一夜也没敢合眼。
我从不该低估奚容的觉察力。
事实上,过往我每一次试图隐瞒他什么事,最终的结果总是显示只有我是扮演跳梁小丑的那一个。
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发现。
我没有想到,哪怕我已经万般谨慎,如履薄冰,却还是逃不过百密一疏,露出了端倪。
作者有话说:
57 第57章
天刚亮时奚容就起了,我不知怎么忽然意识到,他约摸跟我一样,也一夜未眠。
我在床上呆了片刻,心中思绪万千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乱麻,难以理清。
既睡不着,干躺着也难受,我掀了被子也走了出去。
推开木门,嘎吱一下响,好像这年久失修的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哀鸣。草木与晨霜清新的味道钻进鼻腔,村落周遭安安静静,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奚容独自站在萧条荒芜的院落中,背影浸在微熹的光线中,显得清冷出尘。
院子里只剩下一口水井,如今也干涸了,石井旁栽种着一棵梨树,如同身形佝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