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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还能听到老板在扯着嗓子唱——
就让那鹅毛雪,盖得我一身白。
突然特别地冷。
冷到热血结冰。
杨嘉北忽而加快步伐,他拼了命地往酒店中跑,连等电梯的那些时间也没有,拎着塑料袋直冲冲上楼,像个疯子,他抖着一双被风吹肿、冻僵的手,刷了两次房卡,才打开房门。
房间内很安静。
杨嘉北放下塑料袋,狼狈地跑到床边,膝盖又冷又疼,热气也驱不散一身的寒气,他看到宋茉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她闭着眼睛。
杨嘉北嘴唇动了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手,去她鼻下。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他的手冻到都快失去知觉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感觉,左手摸右手,左右手都认不出对方,大脑把他被冻僵的手判定给别人。
但杨嘉北还是感觉到她的呼吸。
“宋茉,”杨嘉北轻声叫,“小茉莉,起来吃饭了。”
“……嗯?”
宋茉还有点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嗯?”
杨嘉北说:“我给你买来了油滋啦包子,喷香,趁热吃。”
宋茉侧躺在床上,她看着杨嘉北,迟疑:“你……你哭了吗?”
杨嘉北摸了一把脸,摸到一手的水。
“没有,我哪能哭呢?”杨嘉北说,“是水汽,这天太冷了,室内外温差大……”
这样说着,他忽然止了声音,看到宋茉背后的大窗。
太阳挣扎出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了他和宋茉房间的玻璃,灿灿地落在宋茉脸边的头发上。
杨嘉北笑了,他抬起手,怕冷到宋茉,只悄悄地靠近她脸颊侧的发,不用手碰,低声:“小茉莉,你看,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宋茉握住他的手,她睡得还有点迷迷糊糊,其实听不太清楚,但下意识拉着他冰凉的手,小小地呀了一声,立刻往被子里自己的身上送,用体温去暖他快要被冻僵的手。手太凉了,冻得她身体也小小哆嗦,继而用力又贴了贴,尝试早点暖化。
杨嘉北抽了一次,没抽动,仍旧被她拽着手,贴着暖绒绒的被。
宋茉没有看到自己头发上的光。
但她从杨嘉北看她时的褐色眼睛里看到身后灿烂的、刚出来的朝阳,小小的,暖融融,像刚刚打进白瓷碗里的嫩生生小鸡蛋黄。
“嗯,”宋茉说,“太阳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不好意思来迟了www
备注:1:“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李贺的词
2:“性功能障碍是抑郁症患者中比较常见的生理障碍,男性患者表现为勃·起功能障碍,性·欲减退,女性患者可以表现为性快感缺失等。”非原创,来源于医生的回答。
3 “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了大门外;刚走出那个山海关,突然又跪了下来。让我再对着咱爹娘,再拜一拜呀。
就让那鹅毛雪,盖得我一身白。”来源于歌曲《送情郎·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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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哈尔滨(四)
“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大概是我从生下来以后所度过的、最简陋的一个新年。
正常情况下,从腊月里就要开始蒸年干粮,拿酵面头和面,发面,放到炕上蒙上棉被,等白花花的面团在热气中膨胀得软和和。
我们要蒸大馒头,蒸豆包,蒸花卷糖三角,蒸花糕年糕;过年要杀猪,将养得肥甸甸得猪架出来,五花大绑地,按住四肢按住头,几个人合力杀,猪肉一扇一扇地劈开,做酸菜白肉,做蒜泥血肠,大骨头棒子剁开,和干豆角一块儿炖。
今年我和父亲好不容易才凑齐六个“菜”。
“糖蒜和韭菜花也算个菜嘛,”父亲豁达地说,“想想,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肚子,我们这样凑啊凑还能凑齐六样,多好啊。”
他总是这样乐观,自从那些人革除他的职位,揪着他接受完批评后,他整个人都迈入了那种看空万物的态度。
和那些酗酒或自杀的同事不同,在确定被分到林场改造后的他,将刚产下弟弟的母亲安置在哈尔滨,他其实并不愿让我来这里,是我主动要求。
我担心他那条被打伤的腿。
父亲还嘱托我邀请隔壁的苏联阿姨一块儿吃年夜饭,他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而我也清楚,他做的这一切绝不是因为私心。他只是单纯地可怜这个流落到此的人和她的孩子,就像您当初只是单纯地怜悯我,帕维尔老师。
阿姨来了,她还带了一袋子烤好的毛磕,是自己种的向日葵,也是亲手摘下来泡了佐料来烤,比我平时吃的多了一些甜味,她说因为里面加了一点点蜂蜜。
我很喜欢她的女儿,有着漂亮的金色头发和眼睛——她们是顺着中东铁路逃到东北的白俄,她的丈夫和亲人陆续死于意外,如今只剩下她,和一个女儿。
女孩已经有了俄语名字,却没有中文的,她想请父亲帮忙取一个。
我们围着火炉,一同烤着火,想着那些好听的名字和姓氏,金色头发的小妹妹趴在炉火旁,在吃一块儿热乎乎的玉米饼。
父亲为她选了一个很好的名字。
——白雪安。
瑞雪兆丰年,白雪报平安。
”
宋茉合上日记本,她问杨嘉北,迟疑着:“我记得,姥姥好像……姓白?”
“对,”杨嘉北打开行李箱,他拿到宋茉的安眠药,去卫生间,打开盖子,哗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