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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洗漱之后准备早饭，六点半出门，走四十分钟到达学校，然后就是漫长的课堂时间。

因为即将面临中考，初三的课程安排和其他年级不太一样，课间休息被删掉了一大半，学校把上午的四节课变成三节大连堂，下午的四节课也同样如此，再然后是晚自习。

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我不用参加晚自习，因为我得回家做晚饭，打扫卫生，还要陪弟弟玩。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一个月前我还无比期盼不久后的高中生活，课间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打听，如果我中考成绩是六个A+的话，哪一所高中可以免学费，甚至会发一些奖学金。那天离开办公室之后，我思考了很久，拿出了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零花钱，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里买了一本高中数学必修一的习题册，然后在扉页上认认真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明明是有未来的，我那么憧憬它渴望它。那个光明的、芬芳的未来。

初三班级被安排在了教学楼的四楼，因为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不容易被打扰。

教学楼之间连着那种长长的连廊，因为各种原因，我主动或是被动，每天都会在上面走来走去。连廊边缘的墙面并不高，在我腰部往上十公分左右的位置，我双手一撑，就能很轻易的坐上去。坐上去之后，再把两条腿往外面跨过去。

纵身一跃，我就自由了。

不过我没有，因为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当时我抱着一大叠练习册往教室走，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像我脑海中想象的那些动作一样，他翻上了围墙，然后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空白一片，厚厚的练习册从我的手中一本本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我不知道闷响中有没有夹杂着那个同学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我不敢扒着墙面往下看，我甚至忘了去捡掉在地上的练习册。

纷杂而来的尖叫声、惊呼声引回了我的一些思绪，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真的有人跳楼了，就在我不远处，相隔不过半米，他做了我想了好久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连廊上的人越来越多，不断的有同学从教室里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在我右耳边环绕，从他们的话中不难发现，这条生命的消逝只是他们枯燥无味的初三生活的一个调味剂、一条小插曲。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扒着墙往下看。

我的手不受控制开始发抖，喉间无端生出某名的呕吐感，世界安静了下来，我的眼前只有那副肢体怪异的躯体和那一滩鲜红的血。

那个样子实在太难堪太没有尊严了，所以我决定延后我的死亡，因为我想离开的稍微体面一点，至少不是在学校里。

下午放学后回家，拐过楼梯口的时候，发现弟弟在门口等我。弟弟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一瞬间亮了，朝我跑过来扑到我身上。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更不想理他了，我躲开了。

我自顾自把虚掩着的房门打开，没有管身后摔倒在地的弟弟。

爸妈不在家，可以不用着急做晚饭了，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其实那也算不上是房间，它是杂物间改造的，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把它塞得满满当当。

我把书包甩到一旁，把自己整个人砸进床铺里，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这时我的脑子混乱一片，我一下感觉自己思考了很多东西，一下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思考。

我忽然想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习题册，一骨碌爬起来，打算改掉扉页里名字下面的那行字。

翻开却发现那行字被划掉了，旁边新添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哥哥，yao开心。]

00:40:33

04

我常常会想，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其中幸运的人不在少数。我并不奢求成为其中之一，我只是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活。再稍微幸福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我顺着吱呀声侧头望过去，看见了弟弟从门框边探出的小脑袋。目光对上的时候，弟弟冲我傻傻笑了一下，然后哒哒哒冲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弟弟总是很喜欢抱着我的腿，用软乎乎的小脸贴着我，我把手掌盖在他脸上推他的时候，他就会赶紧闭上眼睛，改成紧紧攥住我的衣摆。

“哥哥你别推我呀。”弟弟边躲边问，“哥哥你饿不饿，你饿不饿。”

被弟弟问烦了，我反问回去，“怎么，要是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吗，你会吗你。”手中的练习册被我合上放好，摆在了小桌子最显眼的地方，我拍拍裤子站起身来往厨房走。时间差不多了，爸妈估计也快回来了，我必须赶在他们到家之前做好晚饭。

身后挂着一个甩不掉的拖油瓶，我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弟弟跟得很吃力，我走一步他得小跑两三步，校服衣摆被拉得长长的。

快进厨房的时候，我一瞬间停下来，在弟弟撞到我之后把衣摆从他手里抢回来，转身满脸嫌恶挖苦他，“自己走不快还偏要拖着别人一起跟你慢，麻烦死了。”

都说四五岁的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是最灵敏的，弟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也不说话，只是瘪着嘴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我，很委屈的样子。我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反应，甚至出言赶他走，叫他别待在我旁边碍事。

弟弟跑回房间了。

冰箱里有中午剩下的饭菜，只要稍微热一热就好了。

我把结块的剩饭倒进电饭煲里，接了碗水倒进去，接着用饭勺把它们按散，插上电源盖好盖子。

还没等我拧开液化气罐的阀门，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半分钟后，门被从外面踹开了，接着是瓷碗破碎和凳子被踢翻的声响。

我知道，我完了。

“妈的，这都几点了，你他妈是要饿死老子啊。”

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我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到地面发出的闷响听得我牙根泛酸。我看见我爸抄起了墙角的扫把，直直往我身上抽，我是可以躲开的，但我却不太想了。不就是挨一顿打么，正反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我被人抱住了，右耳朵里钻进了弟弟带着哭腔的声音。

“哥哥，你别怕。”我听见弟弟吸了吸鼻子，他估计是疼得狠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会保护你的。”

刚才还在一旁冷眼看戏的我妈很快冲过来，拉着弟弟上下左右一番检查，转头对着我爸破口大骂，“你发神经啊，自己儿子都打，要是游游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我觉得很奇怪，我也是她的孩子啊。

00:40:37

05

弟弟出生到现在估计都没这么疼过，眼泪不停从眼睛里往外涌，很快打湿了他整张脸。

腿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