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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说不错,太子姬慈的面色不好,显然是几夜都没有好好休息,除却天家的雍容威严外,藏着连日紧绷的疲倦。想来处理三皇子党派的事,还有他父皇托来的怪梦,都耗费着他的精力。

行路过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引起一点骚乱。过了一会,队伍前头的禁卫大将军于铖策马走来,姬慈掀起帘子,便见于铖面有不虞,犹豫道:“殿下……前面的路上有点怪事。”

“什么事吞吞吐吐?”

“有条碗口粗的白蛇,被人一箭钉死在路上,正中七寸,落在山道中间。”

“白蛇?”姬慈皱起眉,桓山建立天坛,正是因此山形同卧龙,地势极好,有灵气环绕之象,出过不少仙人传说。在祭祀祈福的路上见血,只怕寓意极不好,于铖显然也是想到此处,故而请示姬慈。

他不知姬慈饱受梦魇折磨,正是草木皆兵。

姬慈转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符无华,面露不安:“国师,该如何处理?”

“见物而惊,反受物害,不过一条白蛇而已,殿下无须惊慌。”符无华仍闭目养神,“让人将其拾走埋下就是。”

姬慈道:“你就按国师说的做。”

于铖领命:“是。”便重新折返回去,姬慈放下帘子,想起来这连日的梦,又疑神疑鬼,有心多问几句,但见符无华没有什么反应,也只好作罢。

一路至天坛,等他们抵达时,天坛的祭官已经将坛场做好,按规矩,姬慈入斋宫洁身焚香。此来一为姬容天祈福,一为求今年风调雨顺,自天灾始,山上常有失事,故而有所更变,皇子替天子行祭礼,仅斋戒三日。

但仅过一日,太子路遇白蛇尸身的怪事,便已经传到官员们耳边。禁卫军内多有官宦子弟,这世间,遇到怪事便无不透风的墙,有心之人多,就传得越快,祭礼还未开始,三天里人心各念。

到初五,钟响,姬慈自斋宫出,往东门而去,官员们自西门入,前往观礼。

初四还是晴日,初五清早却起了阴云,桓山多雾,此时白昼未全醒,熬成一缸透灰的黑浆,眼前只有昏沉一片,又白雾缭绕,若非坛场悬灯,只怕伸手不见五指。松林受风吹动,发出徐徐涛声,整个坛场内被笼揉入微黯的天光之中,如蒙着挣不开的灰纱。

百盏灯挂悬,橙红在空中飘荡,纸笼模糊入雾,像有一簇簇火焰凭空跳动,场内祭器陈列,各色金银玉器,表面覆着薄凉似冰的光泽,国师站在前,引姬慈入场。

官员们只见到坛内薄雾飘荡,太子身着严正华美的祭服,国师只着白色广袖长袍,戴着半神半鬼的面具,主持祭礼开始,和往年祭祀并没什么不同。自天灾开始,这种祭祀几乎一年就要来上五六次,又是上山又是吃斋,末了还得在山上挺直腰板站上几个时辰,许多人早都听困了。

诸人并非没有敬畏之心,只是心中有数:哪怕他们再如何向天地祈福,天神也从未愿意降下仁慈之心。否则,当年天灾出现之时,又怎会料到侵袭至今,而他们一路仓皇逃跑。

一切按部就班,如常顺利,到奠爵之时,风雾忽变大,站在一侧观礼等候的大臣们都听到一声剧烈的啸声,自坛内发出,瞬息之间向四周传荡,层层叠叠响动。

那啸声轰鸣起来,似兽非兽,似人非人,钻入耳朵内,比起用生锈小刀在墙面刮擦都刺耳难受,十分之古怪,如鹰的影子,大片大片横掠过天坛。

众人一惊,却被这风雾扰得衣物狂卷,险些站不住。

“啊!”

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众人掩住面目,随声音勉强看去,却看到坛内雾气里,走出数十个黑衣人,俱是宽袍窄袖,面上戴彩色面具,环绕在祭场一圈。

前面的人犹疑道:“不必惊慌,那是乐舞的人。”

祭祀上忌讳中断和非议,奏乐已开始了,黑衣的舞生们果然挥舞着手中的器物,开始跳动,风雾稍缓,大臣们也按礼跪下叩地。

符无华该读祝了,这熟稔的祭祀他已经进行过数回,早已了然于心。但此时,他并不像平日那样超然轻松,隔着面具,他的眼正紧紧看着那些覆面的黑衣舞生。

黑衣舞者的身影几乎融入山色里,随着步法变动,时隐时现,他们正跳着,呼应着奏乐的韵律,每一步都踏在自己应踏的位置上。乐律忽开始向上拔高,他们也收拢阵型,旋身,抬手,合掌,雾气好像在轻轻颤栗,空气也随之有了扭曲,有白光从他们的袖中飞出!

那白光汇成一片片灿烂刺目的日光,又像是惨淡的死亡前夕的余光。

——延展着,向着中心前那宽袍的国师俯冲去。

符无华立刻退后,那些人仿佛黑雀一般迅捷而齐整,已经翻飞而来,符无华跃起,他的身姿也像舞生一样轻灵,他只用足尖在众人齐刺而来的剑上飞点,飞鹤般点过冷冽的水,舞生们便感到手腕一震,忍不住想要脱手。

哐当,一柄剑破裂,第一个叩拜结束,大臣们抬起身,黑衣人将将散开,随着乐律一顿。

第二次!

他们已约定好了,改变阵型,从四面八方绞向中间的符无华,符无华转身,扬臂抽出祭台上的剑器,剑尖直指着天空。

那是一把礼器,通体修饰华美,形制庄严,拿在手中比寻常的剑更重。礼器终究是礼器,比起经历过血光的杀人剑,它太美了,空有这副外壳,不堪杀戮,如此脆弱。

本该如此。

可当它在符无华手里时,那剑忽然像有了灵魂,它旋动,飒然飞出剑光,直接撕搅开那一圈剑锋,强横地突出。黑衣舞生围成的剑阵本看起来牢不可破,毫无破绽,但符无华相信,只要是凡人,他们心中便有自己的凡心,有心念的人,剑又怎么会毫无破绽?

只一眼,他找到了谁的剑藏着更多的挂念。

一剑封喉,那样简单的一剑,一个缺口瞬间打开,他穿破了,剑阵只好又一次溃散。

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而敌人的实力,远超过他们的预料,没有谁笃定自己能躲过那把剑,仿若可以看破一切的剑。他们不为同伴的牺牲扰乱心神,只是又沉默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变动步法。

五十个叩礼,他们就要想出五十个剑阵,如今已经被符无华破了两个,而且轻而易举。要困住符无华尚且困难,五十个叩拜之后,如果符无华还站着,他们便已经死了。

符无华也清楚。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符无华神色自若,冷冷地看着他们。作为礼器的剑上,已经蓄着血珠,像是从祭品身上取下的,一滴滴坠入地下,献给天地神鬼。他继续行祭祀之礼,挥舞礼剑,向天唱和,面具上垂下的珠玉当啷作响,那些人的血随意泼洒,符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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