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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她希望她对于家人来说有用,不会沦为那种下场。
如她所说,虞秋娘的爹娘确实死在争夺粮食的时候,只是前因后果没有陈述。他们一家连日没吃上一口饭,连城里的树皮都早已被人剥干净,光滑如竹根,实在熬不下去。那天,父母向过路的富人乞讨,意外得到一块肉饼的施舍,却被几个流民看到。
饥饿会使人变成残暴的恶鬼,他们合谋起来,偷袭害死了他们两人,分食拿走了肉饼。
虞秋娘找了一整天,发现他们的时候,尸身都在雪地里冻硬了,紧紧和土地粘在一块。她偷听过某家少爷的私塾先生,教他: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可这两具本该轻得像鸿毛的身体在死后,变得无比沉重,重得她渐渐无法拖动一步。
她听到人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听说了是为了抢一块肉饼,啧啧。”
“哪来的肉饼?说不定是她爹娘去偷来的,她平日不就爱偷东西么?都是跟她爹娘学的。”
“那被抢走,也是活该咯。”
“唉,真可怜的孩子,没了爹娘,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可不稀罕那丫头,你没见过她瞪人,要我说,她那面相不好,八成就是她克死的!”
“怨得了谁?要怨,就怨她不该生在这里!”
她一声不吭地坐在尸首旁边,直到夜色深深,待了这么久,本该浑身僵冷,虞秋娘却感到有一股火焰,在她身体里烧,除非大雪停止,否则永不会熄灭。
虞秋娘将一根短棍子削尖,花了两天的功夫,第三晚,她奔走四条巷子,找到睡梦中的仇人,用棍子尖利的一端,为她爹娘报了仇。
杀人要偿命,虞秋娘十一岁犯下了四桩血案。
乱世中,为争夺一口饭自相残杀的人太多了,衙门对这种事已经熟视无睹。每天那么多事,都按章程办,哪里办得过来?若有金银打点,那便是另有隐情,需要细细审判;像虞秋娘这种流民,问都不必问,堵住嘴拉到堂上,直接定罪,拖到外头菜市砍了头就行了。
何况虞秋娘没有抵赖的意思,直接认下了杀人的罪过。
正午,虞秋娘被拉扯着,从大街上走过,人们麻木地看着她。
“我没有罪。”虞秋娘倔强地说,但没有人听她说话。
刽子手的刀,近年每月都砍了很多头颅,已经变钝了。钝刀砍头,一下是砍不断的,约莫要三四下,以前虞秋娘在底下也看过。那一定很疼,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这样一眼望到头、毫无意义的命,不要也罢。
这时,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忽然折返,几步拦住了衙役,喊道:“请等一下,几位大人。”
虞秋娘跟着衙役停下来,感到有视线落在身上。她一身血污,凌乱的头发遮蔽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凶狠地、固执地瞪着人,像只受伤的刺猬。
一身布衣的陌生青年,很年轻清秀,形容有点奇怪,他明明看起来是个再常见不过的酸书生,头发却剪断了,因为虽然扎着发包,其余头发落下,也只到肩膀。被虞秋娘一瞪,他既没被惊吓到,也没露出厌恶,只是环看四周的人,他的眼睛一点也不年轻,当他看着人时,有种沉着的、不可动摇的平和,和这个城里大多数人的眼睛都不一样。
他扶住了虞秋娘被拖得快要脱臼的手臂,温和而郑重地看向衙役,开口道:“大人,你们没有听到么?她说她没有罪。”
第88章 斩蛇(三)
左,直行百步,见青灯转右,见红烛转左,一百二十五步,如见岔道不可理会,再行五十步,见红烛转右,见青灯直行……
两个高挑的宫人低着头,穿着仙宫内再常见不过的白衣,手持八角灯笼,正缓步轻挪,在宫中行走。
仙宫的宫人并不多,除去在各个殿室服侍,其余地方只有特令才会行走,而仙宫越往内走,狭窄的肠道便越来越多,几乎组成了曲折回转的迷宫,究竟那些道理都会通向哪里,最年长的宫人也不得而知。
红泪告诉他们,听闻曾经也有不知死活的人好奇走入,出来后浑浑噩噩、神智呆愣,只称那里有剥离他们生命媒介的东西存在,随后便死去。从此之后,偶尔有人踏入其中,就此消失。
但奉仞与解碧天要破坏的柱子,就藏在那片阴郁的深处,除去红泪要求他们留给她的一根柱子,另一根藏在红泪也无法得知的地方。好在任长羁花费数十年研究透仙国舆图,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了然于心,宛如自己的十根手指。
后面又和解碧天身上的刺青进行比对,通过前人留下的线索,将仙宫舆图彻底拼凑完整。
在解碧天离开前,任长羁已经确定位置,将既定的路线告诉了他。他告诫过,虽然这道路是早已按照风水地理所设,但这些多年过去,难保其中发生什么改变,一定不能松懈。
红泪在送解碧天入宫找奉仞时,便告诉他自己会帮他们开道,尽量不让宫人们发现他们。一路走来,竟然真的没有碰见人。
看来红泪真的有意要帮助他们?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走,以防谁出事。
青灯,红烛,道路,不停地重复,一切好像只是在循环往复,若不是身边有另一个人在,奉仞几乎怀疑自己重新步入幻境,那种空洞感遍布前路后路,逼仄着行路者的心。他在天上宫阙受这种手段折磨数次,对其十分忌惮,但饮下解碧天的血后,现在“我执”留下的不适感真的完全消退了。
“在那。”解碧天忽然开口。
奉仞顺着往前看,朱红色的梁顶取代了石砖砌成的顶部,眼前出现一道及膝高的门槛,他们踏过,鞋面瞬间被浅水浸湿。
圆形的空旷殿室……不,不如说是巧夺天工的石洞,崎岖的石壁看起来没有经过任何修饰,遍布深青的苔痕,脚下湿淋淋一片,深邃的洞内吸尽光,深黑不见五指,全靠他们手中的灯笼照亮足下。
地上有石板铺出一条路,不宽,最多通行两人,再远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一块块白色的石板浸在水中,被波纹搅弯,延伸向前。
解碧天要上前,手忽被拉紧,奉仞从后面两步上来,与自己并肩,他神色冷凝,看着解碧天道:“一起走。”
“好。”解碧天却毫无紧张的样子,弯起眼应声。
两人握着彼此的手,影子相贴,向前走去,越走,水似乎越深,渐渐淹过膝盖,石板往上铺,两边好像失去了落足的地方,只照得见黑水沉沉地荡漾着。洞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牵动着水流淅沥。
又一道门槛出现。
两人迈过,仰起头,一座庞大的神像坐落在十步外,头上披着黑布,手朝上放在膝盖上,做捧物样子,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