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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袖子碎裂,皮肉翻开,拖出仓皇可怖的血迹,瓷与皮肤共同在珠光下泛出惨白的光泽。
解碧天所见过的奉仞,心藏意气,神采烁烁,即便落入再狼狈的境地,也干干净净,该是一尘不染,不被任何事物所毁坏。
一路走来,解碧天看奉仞挫折时,多数时候,就像看一把宝剑在打磨,他愿意变成淬练剑的火,兴致勃勃看着奉仞洗出的锋芒,或肆意敲打,或为之所困,其实他知道不会有任何人能摧折这个人。
但,万一呢?
若有人不惜将他投入熔剑炉中,想要铸造一把崭新的、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兵器?他会遗弃从前所有东西,难道也包括我?解碧天看着这样的奉仞,发现自己竟比想象中更无法忍受,那种未曾体会的情感,深刻地、确切地存在着。
颀长的身躯经受着疼痛,却好像无知无觉,奉仞口中自言自语,在呢喃什么,解碧天缓缓松开游八极,放到旁边,只拿着夜明珠靠近。他跪下去听,奉仞原本清冽的音色变得沙哑,令人陌生,他翻来覆去地说:“我不能……我不能……”
即便有人在身边,他也浑浑噩噩,不知所觉,失去感知时间和真实的能力。
解碧天用手指拨开他脸上的发,奉仞仿佛被夜明珠的炽烈白光刺到,惊动,猛地抬起手臂挡住脸,将手中的瓷片挥出。那动作依然迅疾,出自本能的反应,力道凶狠,碎片没刺中人,连同手被一个人握住,直到一股热流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和他的血融汇在一起。
奉仞在麻木里,感到一点点让他颤栗的滚烫和刺痛,他已然刺不下去了。
“没事的,奉仞。一切会没事的,放下它,我什么也不会做。”
来人的声音低沉熟悉,压下奉仞的手,将他揽进怀里,奉仞抵靠在胸前,听着另一个人的心跳声,渐渐从喉咙里喘出气息。
他不知,这三日的时间,姬宴仙给他用的是最烈、最珍贵的香料,那东西曾是絮影的心血,却一制成便被封藏起来,再也没有出现于他人眼前。它比不复更为成熟,凡吸入一点,便敲骨吸髓,而这宫室内的用量,足以让数百人疯魔。
姬宴仙本以为不会有人值得她使用,这是非常手段,谁也不能担保用过后,走出来的是疯子还是傀儡。
封闭的暗室,无人的空洞,焚烧七日的幻香,这是姬宴仙设下的密室。若奉仞被幻香蛊惑指引,屈服于煎熬和自我怀疑之中,接受那些诱惑,放弃了自己从前的一切,做姬宴仙的同谋,那再好不过;可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七日过后,这幻香就会让他神智全无,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成为姬宴仙谋反的旗帜。
在千个幻变不休的梦境里,奉仞已经察觉姬宴仙的意图,只能用疼痛唤醒神智,抗衡幻香,拉回身处深渊边缘的自己,不至于彻底沉溺于幻香之中。这疼痛比起幻术的折磨,原本微不足道,甚至等同于希冀,可当奉仞靠上解碧天的怀中时,这些伤口的存在却仿佛变得极为鲜明起来,变本加厉、大张旗鼓地痛了起来,带着他的身体剧烈颤抖。
抱着他的手臂却温暖而坚实,熟悉的气息,萦绕驱逐掉辛辣的幻香。
他何时变得这样软弱?像摔在宁州雪地里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站起,一次又一次摔下,对着他的枪那样冷,从来不会退后与留情,铜墙铁壁,无法跨越。他很累,很痛,还有许多委屈,不知道究竟为何自己要放弃那温暖的生活,受这种不知尽头的苦难,重复着麻木的煎熬……苦难之后,又是否有与之相配的馈赠?
他只是等着大将军一句认可,等着父母一句安慰,等着所有对他有所期待的人微笑,但没有,空荡荡的宁州,除却和他一样寂寞的霜气,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他和呼啸的风雪。
这时却有人蹲下来,高高的影子覆盖了他,奉仞偏过头,一点点挪着视线,看到眩目的正午日光,飞旋晃荡,细微的尘埃,也沐浴在这种一视同仁的光芒里。那个人的头发好长,也不规矩束好,垂下时会碰到他的脸,他说:你真笨。
他本已经很累,一根手指也不愿意动弹,听这人听话,忽然生出一股力气,仿佛被戳破的愤怒,又好像极力要证明什么地反驳,我不笨。
不笨的话你干嘛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看着你,为什么还偏偏要这么辛苦地活着?
为什么?
一定要为了谁而活着吗?
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在这里?
再想下去又是沼泽般的茫然,和不断从暗处滋生的憎恨,密密麻麻的虫子,再次开始啮咬着他,一寸寸地咀嚼他的血肉,带着无法忍受的热意,让人发狂作呕,奉仞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只要能遏制这种感觉就好了。
但有人又制止住这个动作,他手指上的裂口被摸到,从脖颈强硬地、温柔地拉开,奉仞猛地从对方怀里挣出,冷汗淋漓。在恶欲汹涌前,奉仞爬起身,踉跄着想逃离,怎么来的,该走去哪里,他并不知道,只是想远离他,别靠近他。
他希望对方可以走出去,把自己当做微不足道的尘埃,也别是受人摆布的、身陷淤泥的疯子。
原来他也会忧怖自己并非完满,被喜欢的人看到不堪的丑态。
但那人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执着地跟着,要拉住他的手臂,叫着他的名字,但奉仞明明幻香缠身,力气还是出奇地大,又不辨眼前人的好坏,解碧天顾及他现在的状态,单凭安慰,完全控制不住。
宫室内已经十分凌乱残破,两人脚下踢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耳畔轰隆一声,厚重的屏风也被推倒,在地上粉碎成几块。
“奉仞!”眼见奉仞要踩倒在尖利的木刺上,解碧天伸手一抓,两人相撞,咕噜摔到另一边,奉仞后脑在地板撞了一下,眼前昏沉,一时歇了动静。
解碧天这会才对现状感到头疼。
他把奉仞扛起,放在榻边,方才看到屋内还有一方汤池,他找到开关,蓄上水,才从怀里摸出个药瓶。万同悲早有预料,给了解碧天一瓶药,若奉仞被姬宴仙所害,中毒或受伤,这药物可以疗愈大部分。药物珍贵,他如今身上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解碧天体内的魔功还未完全驯服平复,或也可及时救命,要解碧天必须小心使用。
解碧天看着那瓶药,没有犹豫往下倒。
药融入水中,一池水变成淡淡的青色,解碧天返身,将奉仞捞进去。冷意侵入骨头,驱散了先前满身爬虫的恶心感,奉仞又回转了一点精神,他忘了身处何地,却是立刻下意识要刺伤手臂。
解碧天在他昏倒那会,已经撕下布料,将他流血的伤口包扎起来,虽然现在又浸湿了,只有那瓷片,是怎么也拿不下来,被奉仞紧紧抓着。
他